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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

 

“夫人。”

僵持凝结的空气被白云的一声呼唤打破了,他偏过头,仔细地打量着华年。那双鸳鸯眼像是一汪春水,盈盈地映着青年俊逸的脸庞。颔首俯身示意的礼节,恰到好处的沉稳绅士。

“很高兴认识您”

“华年理应是被优待的。”白云在那些人类一再重申的教导中对华年的存在十分宽容,加上容貌的诱骗,竟也生出些对未来共事生活的希翼。

对于任何一种生物来说,美貌总是一种无往不利的武器,尤其是当它以一种无害的、柔软的姿态出现时。

“我也是。”华年微眯起眼睛,温和地弯起嘴角,手上状似新奇地摸了摸大狗的立耳。“我想,我们会相处的很好。”

“当然。”郑白云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了华年伸出的手,较之于人类高热的体温让华年产生出灼烫的错觉,对着迎上那真挚的笑容,不着痕迹地抽离。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郑鸣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两个人互动下的暗流涌动,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催促着华年赶往现场。

“好。”华年也不在意他有些强势的语气,眉眼弯弯地迎合。

在去往的路上他倒是有些意外,一度以为被郑鸣铎百般珍视宠爱的大狗会喧宾夺主搞些小动作,却只是眼见着眉开眼笑、真心诚意的郑白云亦步亦趋地尾随在后,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这太奇怪了。

比起圈子里人云亦云,把郑白云编排成郑家的傻子继承人,亲眼所见的人形宠物反而是对外稳重克制、礼貌从容的姿态。私底下的跳脱也就像是饲养人与宠物间的小情趣似的,透着股小打小闹的味道。

他最初本想着至少博得郑鸣铎的半分青眼,如今却好像陷入讨好对方爱宠的死局。被偏爱的,总归不会是他这个后来者。

神情晦涩的华年随着郑鸣铎伸过来邀请的动作隐去了思绪,妥帖地换上一副纯良的腼腆笑容回握住对方。

证婚人是圈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老者的确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面朝着一对同性新人,连带着登堂入室的人型宠物,眉头都没皱一下,喜气洋洋地给新人送去祝福。

交换戒指的环节等候多时的白云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他捧着托盘把钻戒送了上去,款式相似的西装让伫立在一旁的他意外和谐地融入进去,某些角度还有些般配。来自观众席的视线让华年如芒在背,竟也难得藏不住窘迫。索性与会的众人大都能维系着表层的体面,倒也能心照不宣地由着程序进行下去。

可惜伴随着仪式的尾声,他未来的伴侣并没有展露分毫维护他的心思,反而是借着婚礼的名头同合作对象攀谈起来。华年的好视力让他亲眼见着华家的家主与其相谈甚欢。若不是精心做好的妆容,怕也是藏不住他苍白的脸色。

整个人强打着精神同那些凑过来的贵妇逢迎,这家的夫人,哪家的小姐,摆着矜贵的姿态,说着些没营养的话题。华年勉强造假,不知不觉间空了杯。他的心沉了下来,不无自嘲的想,似乎鄙夷也在这种场合中有了更高级的表达形式。

社交圈子早就把这次的联姻扒了个干净,华年并非自愿嫁给郑鸣铎。毕竟即便是同性可婚的条件下,上层阶级也没有哪家的儿子会参与联姻,只是华年运气实在不好,身上有着治不好的病症,家族放弃了培养,傲慢的将人丢到了旁支由他“享受”着大家族的庇佑,荒芜余生。而这婚礼本该的主角,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刁蛮任性的主早就被郑鸣铎的名声镇住了,哪里愿意嫁过来呢?这替嫁的馊主意也是这般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了。

若不是郑鸣铎一副非要把家产留给郑白云的昏庸模样,怕是这联姻早就黄了。

华年是喝酒上脸的类型,虽然脑子是清醒的,但这脸却是人面桃花,面若凝脂,那抹红自规整紧扣的脖领溢出,迅速蔓延到耳朵,小巧饱满的耳垂像是上乘的玛瑙玉,在灯光下莹莹的笼罩着微光。这般状态下,推脱的告辞也变得有信服力起来,青年脸上勾人的绯色让人想入非非,围着的人群也都自觉的散开。

华年信步当车,倒也不急着推到更衣室。比起和人推杯换盏的郑鸣铎,他倒是先在人群中找到了白云。

光荣完成任务的郑白云享受起自己的独处时光。

结婚的好处不言而喻,他难得有机会尝试些酒水。高大的人形宠物仔细辨认着不同品牌的酒水,有些悠然地为自己斟满酒杯。

躲在角落里也不怕人来叨扰,慵懒的依靠在墙边,昏黄穿过他纯白的发丝,笼罩一层暧昧的薄纱。他仍是西装笔挺的样子,只是领口的扣子被他慢条斯理的挑开,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领结的缝隙,伴随着肩颈拉扯的倾角有些粗暴的扯开。他短暂地释放了天性,一反常态的收敛了笑容,像是骤然露出爪牙的恶犬。

琥珀色的原液被他渡进了口腔,松开的衣袖抖露出一节精壮的蜜色手臂,灯盏下呈现出蜂蜜般的色泽。他的耳朵随着周围环境的声响抖动,含在杯沿的唇覆上酒浆的亮色,吞咽间喉结滚动,半阖的双眸透着家教涵养的矜持和凌傲。

似乎注意到华年探寻的目光,郑白云舔着嘴唇偏过头来,视线穿过人群,交接在一起。肉体上相聚甚远,精神上却仿佛碰撞激荡。

大狗举起喝掉一半的酒杯,吃吃低笑。他似乎是想向华年敬酒,畅快啜饮下是低垂双眸中掀起的波澜,鸳鸯瞳中异域的色彩明明灭灭,让华年无端想起波诡云谲的海面。

一瞬间置身于人群的沸腾戛然而止。当被审视的一方试图去探寻那背后的深意,却一无所获。好像暗自生出的不安是华年的一时错认,郑白云脸上的笑意仍是烂漫。

华年从不会错认他人对自己容貌的惊艳与欲念,可是郑白云眼中的自己不过是鸳鸯两色中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样子。

他对自己有新奇、有欣赏,有亲近,唯独没有欲望。像是一个真正的幼兽,在庇护下呈现出的天真。

眼见着郑鸣铎结束了谈话,婉拒围上来的男男女女,奔向郑白云,华年忍耐着对两人交头接耳的好奇,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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