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深渊
“你说什么?”时巍屿刚要躺倒冷不丁撑住了,惊诧地看着郎昕州。
他动作大,扯得伤口有些开裂,郎昕州不动声色蹲下身帮他重新敷药包扎。
“不光是今天。从您苏醒开始,您看似在与我说话,在处理公司事务,但是无一例外,您的注意力都在南奚身上。”
郎昕州特种兵退伍,感知很敏锐。
说这话时他甚至不用抬头看时巍屿,只是专注在手头的外伤处理,他用镊子熟稔地揭掉砂布重新止血,然后把最新的疗伤药剂喷上去。手术过的缝线依稀可以想象到那道狰狞可怖的撕裂伤。
时巍屿看了一阵,偏过头:“受伤的是我,受惊的是他。我多注意他的情绪是应当的。”
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窗外时南奚身影不见了,应该是转到花园另一头去剪最新绽放的油画牡丹。视线跟丢,时巍屿没来由地有点燥,捏紧了被角。
郎昕州说:“时先生,这话您可以拿来骗我、骗您自己,可是你想过南奚吗?和你共同逾越禁线的南奚,你就舍得什么也不说地远离,让他这几天都活在不安和猜疑当中?”
“郎昕州,你越界了。”
“抱歉。”郎昕州拿湿毛巾揩干伤口旁边的残血,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他算是与时巍屿同龄,两人从前在傅安邦的部队大院里关系就很好。也正因如此,他很了解时巍屿,这份了解,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时巍屿自己。
时南奚这些天的过分乖巧和小心他看在眼里,那小家伙就好像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小动物,只得加倍地每个动作都留意窥探时巍屿的神情态度,努力地不让自己惹得哥哥厌烦。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处处在意,时巍屿心底里对他越是疼惜歉疚,越是不敢伸出早就想抱抱他摸摸他的手。就连时南奚偶尔累得趴在床边打盹儿,时巍屿看着心都化成水了,想要抚摸他柔软的脸蛋,却总是犹疑了片刻,忍着,将手收了回来。
两人话不说破而隔膜却一日不停地种下,堪比在冰山上浇着开水,只会让冰层不断变厚。
包扎好了,郎昕州为时巍屿重新扣上衣扣:“……我实在也是,有些看不过去了。”
花篮里整整一大捆,都是今年冬末开得早的花。
沪明市春天来得迟,然而富人区多的是有人喜欢在天台花园里种些花卉绿植,这要是冬天一到全都枯萎远远看去光秃一片,这成什么事儿?因此北檀湾别墅专门为业主开通了露台供暖系统,将房屋的阳台烘得四季如春,花也开得鲜艳。
时南奚点着今天的丰收,多巴胺玫瑰,铃兰,洋桔梗,油画牡丹……插在花泥上,个个挑选含苞待放的,喧闹又蓬勃。放进哥哥房间,有日子能开!他一边往花上洒水,一边美滋滋地想,这样一来,时巍屿每天看着心情都好许多。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捧着篮子乐得一颠一颠,就要掀开门帘开门进去。却不妨,听见里头传来时巍屿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南奚。”
时南奚一愣,鬼使神差地推门的手停住了,他悄悄往门边靠了靠。
时巍屿接过郎昕州递来的一杯热水,轻吹了一吹,和他说起那天与洛尔的交谈:“从小到大,我习惯了珍惜他、宠爱他,他要什么我都毫不犹豫地给他,这次也不例外。”
“可这次他要的和从前那些什么名贵礼服奢侈品可不一样,他要的分明是……”郎昕州嘴张了张,到底是没说出来。心底里没来由地涌出几分苦涩。
默了半晌,时巍屿轻声说:“没关系。我也给得起。”
他笔挺着脊背,为了不动到伤口,连喝水也只能略略低头。时巍屿笑了笑:“之前我与南奚……说实话,我有过犹豫,也质疑过我自己,可我后来想明白了。你别看他小,他主意却大。我俩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他若还想继续往下走我也不会退怯。我原本也没打算和别人结婚,我们可以如他所愿地去加州,去教堂,去告诉全世界他想要告诉的人。都可以。”
郎昕州错愕地看着他,时巍屿讲起与自己弟弟乱伦来竟依旧是面不改色,就好像公司里某个难以决策的问题,他正用自己非凡的才能和分析能力给出一个解决方案一样。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他就打算捧出自己的余生来奉陪时南奚。
“他本来也可以拥有像我一样的生活。”时巍屿说,“可惜,当初却因为我的存在而被判给了鲍勃史密斯。否则,他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他想要跟我在一起,没关系,给他就是。就当做是……对他这些年亏欠的弥偿。”
“可南奚真正要的东西,你知道吗?你能给得了吗?”郎昕州忍不住追问。
他算是知道了方识君为什么有一次下午茶聊天时会调侃说时家人多少都脑袋有点问题,只不过病情深浅不同罢了。
“他想要的,不就是……”时巍屿抬头看看他,皱眉。
“爱。你刚才说了那么多,但这才是南奚最想从你这儿得到的。”
时巍屿下意识反驳:“谁说我不爱他?”
“爱情的爱。”郎昕州轻声提醒。
“爱情……”时巍屿咂摸着这两个字,竟一时陷入了茫然。
门口的时南奚却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将花篮轻轻放在门边,转头离开。
他走得木然,绕过了时巍屿的卧房,也毫不停留地穿过二楼微型诊疗室里繁复冰冷的医用器材,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这个房间他挺久没有进来了。
虽然他们两个月前就搬回北檀湾别墅,可是时南奚不愿意回自己房间。他这段时间都是和时巍屿一起住,如无必要他根本不想踏进这个承载过arvelonancy记忆的地方。
输入了密码,电子锁弹开,他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屋里。
房间陈设一如既往,设计感十足的水晶吊灯,嵌入式壁炉,巨大的双人床横在中间,上面堆叠着裱花蛋糕一样重工华丽的床具……每一处细节都看得出时巍屿真将他当个小王子一样养着的。
以往看见哥哥对他的用心他总是甜蜜喜悦,可今天,却感觉阵阵翻涌的刺痛。
哥哥珍爱他,可哥哥的爱里,到底有几分是他所渴求的爱?
诚然,时巍屿对他的爱逾越了正常的兄弟,以至于他甚至能答应时南奚疯狂时的请求与他去美国登记结婚,然而……这一切却只是他的报偿,是他觉得自己独占了时南奚本应用有的美好人生的愧疚。
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时南奚坐在桌前直愣愣地揉手里的雕塑泥,用力之大仿佛溺水之人在竭力去抓紧那根救命的稻草,现在唯有手中柔韧坚实触感能给他些微倚傍。
人总是这么贪心的,不是么?
起初他只是想要时巍屿多多回家的陪伴,后来他逐渐不满足,开始肖想与哥哥之间亲昵的碰触,直到他想亲吻、搂抱时巍屿,甚至与他交媾。
而现在,肉欲欢好也已不再能满足他,他开始渴望时巍屿对他生出爱意,他想要时巍屿疯狂地爱上他,他们的接吻性交与婚姻,都要源于他们如痴如狂的爱。
“哥哥……哥哥……”他专心致志地塑造着,泥土经过他手飞快地出现了五官与样貌,“时巍屿!”
泥土在手中成型,同一个身体,却生出两个脑袋来,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哥哥,两人在时南奚手中血肉融合,炽热交缠,难舍难分。
这个作品出了奇的优秀,小人儿的眉目、神情与情欲都刻画得真实灵动,虽然捏的是一对畸胎,却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情绪上头时的作品往往效果卓绝。
对了,捏这对娃娃的时候好像忘记开直播。现在虽然过程没录下来,但是可以拍照发给粉丝朋友们看看。
想到南慕屿直播间,那就仿佛一处暖烘烘的安全屋,任凭周边再如何寒风呼啸,只要打开那片小小的空间,就是暖的。粉丝列表中那一个个id仿佛每个都长着一张笑脸,爱着他、爱他的作品、爱他的技术,小嘴儿还贼甜。
时南奚想着,不禁放松了几分。点开了久未开机的电脑,投屏到了墙上。
刚一上号,时南奚登时就被成千上万海洋似的消息提醒砸懵逼了。鲜红的一大串“999+”令他本能地感到一阵恐惧。
一条弹窗消息弹了出来:“哟哟哟,瞧瞧这是谁?t站上的贱货网黄终于上线了呀?”
时南奚倒吸一口冷气,忙看了一眼自己id,他并没有上错号。
南慕屿的直播间和论坛,此刻已经被攻占了,置顶一条被刷到爆的博文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他arvelonancy的图片和gif,白花花的肉体,香艳露骨的姿态,甚至还有他自慰射精瞬间的截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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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南奚整个人僵直在原地,浑身血液仿若凝到冰点。他没登录的这段时间,网上对他的叫骂与猎杀如火如荼,多的是素不相识却恶意满满的网友,和一些早就眼红他人气的同行。
就连平时对他追捧赞誉的眼熟id现在一个个的也都拿着刀子,好像摇身一变,变成了满眼猩红的杀手在四处巡逻想要找到他,用言语为剑捅死他。
他们希望他死,全世界仿佛都希望他死。
他的安全屋脆弱得像玻璃,轻轻一敲就四分五裂。
-“现在网上能不能有点值得信任的东西啊??看个美术直播都能塌房!?”
南慕屿的粉丝群里已经看不到什么正常的发言了,消息翻动得飞快,放眼望去全都是他的裸体、屁股和被各种东西塞得发红的肉穴。
-“喂,主播上线就别装哑巴了吧,解释解释啊,你对得起我们这些粉丝吗?”
-“还解释什么?一日网黄终身下贱。d站就是被你这种人弄得乌烟瘴气的,南慕屿!哦不对,我们是不是应该叫你,nancy?”
粉丝群里莫名混入了很多不认识的,骂起人来一点都不留情面。
时南奚手腕子颤抖,磕绊地打着字:“不是。那不是我。”
-“骗子要吞一千根针哦!这特么不是你?[图片][图片][图片]”
时南奚:“你别发了!”他咬紧了牙关,狠狠地敲着键盘:“这人死了!他不是我!不是!”
-“嚯,以为网名自杀有这么容易?大家别被骗了,你们注意nancy的手,他左手有很多刀疤。我知道这种年纪的年轻人就喜欢玩自杀自残什么的博眼球。”
-“对哦!南慕屿每次开播都要在左手上面扎丝带。我原本还以为是他的什么个人ip特征,原来!啧啧啧。南慕屿,你要是否认自己是nancy,不如就开播拆掉丝带自证给我们看啊!”
-“同意!支持自证!如果你骗我们你全家死完!”
-“不用死他全家,死他哥哥就行了。反正南慕屿那么爱他哥,每次直播都要叨叨叨,也不嫌烦!”
时南奚忍不住了:“你们有病吧!骂我就骂我,凭什么骂我哥哥!”
-“他对号入座,他承认了。”
气氛在时南奚被诈出真话的一瞬间飙到了巅峰,粉丝群聊天刷得更快了,不断地有陌生人加入,有骂的有嘲讽的还有想约炮。
-“你躺地上张张腿就能赚到我们半年的工资,还好意思来国内网站开直播捞钱?想钱想疯了吧!”
-“对啊,他做手办还收钱呢!一只手办几十上百,当大家钱是大风刮来的?”
-“说起来你们谁买了他的手办啊,都不怕上面有脏病的吗?”
-“卧槽你不说我都没想到!家人们作证,这破玩意儿我先烧为敬。”
紧接着,直播间里扬起了一阵大肆摧毁南慕屿作品的运动。
他的手办,原本没指着赚钱,因此定价十分随意,直播完制作过程,看心情谁喜欢就随口开个价,最高不过一百,粉丝当时拿到手往往都高呼“菩萨”。
现在,那些当初把他捧作“菩萨”的人视他和他的作品如瘟神,反正烂便宜买的不心疼,拍摄下来摧毁的过程发到群里谈笑风生。
时南奚都怔住了。他想要挪开视线,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他僵在了电脑前,浑身筛糠似的抖。
里面每一只娃娃他都记得,每一只。
都是他亲手揉热的土,细细用工具擀成雏形,然后制作出各种细节,用油彩一点一点勾勒他们的眉目。每一个娃娃就好像他的孩子,它们出生的过程是那么漫长艰辛而又美好,每一个他捧在手里都好像心头掉下的一块肉,他将它们珍而重之地放进满满的拉菲草盒子,扎上小礼花,交到每一位他认为会同样珍惜爱护它们的人手上。
而现在,他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破碎在了这个直播间里。
他非常非常想直接关掉直播,拔掉网线,逃离这歹毒而荒诞的一切,可是他咬着牙忍住了。
时南奚没有再发言。他静静地看着不断翻动的屏幕,对他每一个死去的娃娃行注目礼。
因为他知道如果连他都不看,那么它们便会孤独地从这世界离开,没有波澜、没有鲜花、没有悼念,只剩无尽的唾弃。
就像他一样。
压在心底里就好像有座冰山,他竭力地想冲出水面呼吸,却被牢牢地挡住,往更深的海沟里沉没。冷。他忽然觉得好冷好冷。本能地站起身想要跑出去找时巍屿,刚跑了几步他忽然在半身镜前停住。
他现在状态真的很差,面色灰白,胃里生理性疼痛使得他甚至无法站直,眼神呆滞,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刚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僵尸。
不,他不能去见哥哥。至少现在不能!
两只膝盖颤颤巍巍,他腿像是变成了铅块,一步也挪不动,骤然间跌坐到地上,手机都摔出口袋。
时南奚哆嗦地捡起来,手指不受控制地乱动乱颤,他费了老劲拨出了一个号码。
时文玢的电话响铃了一分钟,落空。他不信邪,忍着继续打,接不通,还打。
“……妈,妈妈。”他靠着墙紧闭双眼,耳中传来冰冷的铃声,他低声祈求:“……接我电话妈妈!”
怎么会,这个点美国那边是晚上,妈妈应该没在工作才对。难不成,加班?时南奚想给纽约分部董事长办公室打电话,可是翻了半天,自己没录在手机里。想了想,干脆挂梯出去外网搜索。
他刚刚在搜索栏输入“嬴联科技”,立马跳出来了一串关联的报道:
「涉及仿生人凶杀案,嬴联科技纽约分部高层全部落网」、「联邦调查局发布嬴联时文玢等人被捕详情」、「监视居住,时文玢与嬴联科技何去何从」……
窗外陡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响雷,时南奚抖了一抖,电花夹杂着雨丝,猛抽在沪明市上空。彤云如墨,滚动遮天,豆大的雨珠将世界隔绝,只剩一片惨淡茫然的白。
外网上这则消息都刷爆了,甚至还有拍到时文玢被带离公司的照片。
耳中尖利的嗡鸣又响起,比他之前在派出所里发作得更厉害,脑浆子仿佛要被烧沸。
妈妈怎么出事了?妈妈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哥哥知道吗,郎昕州知道吗,为什么都瞒着我都不和我说?那现在呢,现在妈妈出来了吗,能不能直接让她买张机票回家啊?
他呆愣地自言自语,这事情,国内没有报道,只有海外的人才知道得清楚一些,尤其是在美国的人。
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了解清楚情况,才能想办法!
他极力地深呼吸了几口气,逼迫着自己要冷静下来,不能晕倒一定不能晕倒。时南奚咬着唇,调出了另一个号码。这个若非极端情况他真的不想主动联系的号码。
鲍勃·史密斯。
他很确信这个点鲍勃没睡,一定在和汤姆打炮,这是他们几年前就固定下来的生物钟。
这次很快,对面就接起来了。
“嘿,孩子!”鲍勃的声音兴致很高。
时南奚抿了抿唇,酝酿着准备开口说话。
鲍勃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时南奚愣了一下,“什么?”
“这确实很不好受的,对吧?”
时南奚忽然脑中一闪,他想到了什么,霎时间脊背一阵发寒,他连滚带爬地打开电脑找到南慕屿论坛,翻到最底下,找到完-
汗珠混着泪珠,沿着时南奚鼻梁滑下来,挂在鼻尖微微颤抖。
时南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卫生间里特调的佛手柑搭配薰衣草的味道,他只觉得呛鼻,停了一阵子,胃里抽搐得更厉害,他几乎整个人跪倒在地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他这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已经超过12个小时没吃任何东西了。
“怎么了,南奚,你听上去似乎不大好。”听筒里,鲍勃的关心悠悠闲闲。时不时,他会不自然地停顿一下,然后略带些慵懒地闷笑,时南奚一度怀疑电话那一头汤姆在帮他口或者手淫。
——这种暗戳戳当着孩子面搞暧昧的py他们以前不是没整过,明知道隔着一层破木门小南奚什么都听得到,可是他们依旧肆无忌惮,又要叫,又要压低着嗓子,践踏着孩子的心理健康获得快感。
“宝贝儿,你不舒服么?”
鲍勃的语气,显然带着些许快意。
“为……什么?为什么……”时南奚嘴唇哆嗦,无力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哭声在鲍勃满不在乎的嗤笑里显得愈发讽刺,时南奚终是忍不住了,压抑着哭腔,声嘶力竭:“……你是我的爸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噢,我想你会明白的。”鲍勃温柔地说:“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考虑。我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在我的直播间里举报我当过色情主播,把我变成了过街老鼠你这是在为我考虑?”时南奚捏着手机,想发怒都不知道从而发起,大喊:“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
“不,毁了你的是南奚你自己。你难道没看出来么?你根本不适合那什么d站,你也不该当美术博主,你更不该抛弃你原本蒸蒸日上的事业。爸爸只是要让你迷途知返。”
“事业?”时南奚气笑了,“我脱得一丝不挂在镜头前面卖肉卖笑,让全世界的gay子对着我的菊花意淫你管这叫事业?你胡说!胡说八道!我才不要再回去做nancy,我将来是要当艺术家的!”
他将话吼了出来,对面却陷入了一时的沉默。时南奚握着听筒,手由于过分激动止不住地抖。
过了一会儿,只听鲍勃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条斯理:“啧,教我说你什么好呢?”他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这么孩子气,这么的……喜欢异想天开。”
“不是爸爸不支持你,而是你,根本不适合做艺术家。亲爱的。”鲍勃说:“你半点儿没有这个天赋。哦,对,你喜欢雕塑是么?还喜欢用各种泥巴做泥人小玩意儿,那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把戏?醒醒吧。”
“……爸爸……”时南奚只觉得胸膛里的空气被一丝一丝抽走,鲍勃的每一个字,都叫他几乎要窒息。
“孩子,你的每一期视频我都有看,我没有落下你的每个作品。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创作简直糟糕极了!我学美术快四十年,就没见过那么令人遗憾的东西,我甚至不敢相信那些是出自你之手。南奚,你甚至都没有你小时候捏的一半儿好。”
“不要……别再说了。”时南奚按着胸口,此时他的心跳比擂鼓还剧烈。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完-
时南奚觉得自己生病了。
具体什么病他也说不好,他四体健全,没有发烧感冒,只是感到自己身边世界的颜色好像莫名地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起初还以为是视网膜出了什么问题,喊了家庭医生来看,体检报告却始终显示一切正常。
然而他只觉得沉重。非常、非常的沉重。就好像身上无时无刻压着一座隐性的大山,让他窒息,甚至时常想撕心裂肺地大喊。最终只有力气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越发连呼吸都累。
这几天,他只让郎昕州进出他的房间。
他央着郎昕州一定不要告诉时巍屿,如果哥哥问起,就说最近突然来了好多的玩偶订单,时南奚忙着在屋里工作。
当然,他也有状态好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几小时,以前没有觉得,现在他只觉得弥足珍贵。每逢身上松泛些时南奚就挣扎着爬起来走到落地全身镜跟前,脸色没有那么蜡黄了,他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掐两把,让两腮稍微显得有些血色,才强撑着身体,扯出几分笑脸去时巍屿房间看他。很奇怪,他捏的那么用力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他从前明明十分怕疼,就连去医院抽血打针都要把脸蛋埋在郎昕州怀里,弄完了,哭丧着脸压着棉球,还得人买芝士蛋糕来哄。
推开时巍屿房间的大门,他惊奇地发现时巍屿居然已经可以下床了,这会儿正背对着房门,倚在打开的阳台门框边,低头看着平板电脑工作,时不时还拿触控笔写写画画。
时巍屿已经穿上了家常服,背影比之前看去瘦了些,却越见笔挺长挑。
看着,时南奚有几分愣神,手里捧着的水果盘差点翻了。郎昕州沉默地扶了一把,轻轻在门上扣了扣。
“奚奚!”时巍屿回过头,惊喜地喊了声:“你今天终于有空出来了?”
说着,忙将ipad合起,隐藏起刚刚纽约贾西娅·米勒律师邮件发来的一张模糊的照片。贾西娅说这几天总能看见有个男子在时文玢住所附近徘徊,被家门口的监控拍到好几次,行踪可疑,她不太敢下定论,发来让时巍屿一块儿认一认。
时巍屿不动声色地将平板藏到身后。虽然拍得不清楚,但是依稀可见是个姿容俊伟的男人,一头微长带卷的金发,气质慵懒落拓,形象特征高度神似时南奚的生父,鲍勃·史密斯。
都已经离婚了十几年,鲍勃往常也遵照着当时的约定不再出现在时文玢母子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突然出现在时文玢住的别墅区附近徘徊,探头探脑的。
在调查清楚之前这张照片不能让时南奚看到,以免他多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