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忽必烈眯起眸子,性感的唇角挑起一抹奇诡的笑意。这让允泛心情紧张得手足无措。他认出她了!允泛确定地想。但是,他却没有当场拆穿她,为什么?是她!那个四个月前从他手掌心中逃走的姑娘!他原以为她会去自杀,没想到她竟然女扮男装,进京赶考来了,而且还考上状元! 有意思!忽必烈慢条斯理地问:“季卿,你想要什么职位?”此言一出,总管太监惊愕地倒抽了一口气!皇上居然让新科状元郎自选职位?“我想要什么职位,皇上都会给我吗?”唐非听了差点跌倒!听他的口气,他到底想要多大的职位才满意啊?瞧他一副文弱 书生样,没想到野心倒是很大啊!忽必烈一点也不介意她会狮子大开口。一介女流都可以考上进士科状元了,如果她 有那个本事成为辅政的贤臣,他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你说说看。”他很好奇她对什么职位感兴趣。允泛屏著息,一字一字道:“肃政廉访司。”“肃政廉访司?”怎么?她的胃口这么小?“区区一个六品官,季卿就满足了吗? ”“六品官就够了。”县官是九品,肃政廉访司与江南行台同为六品,但有权监察行台并提出按劾,这样 就够了。忽必烈不置可否地笑道:“孙卿,朕封你为御史台殿中侍御史,赐官邸一座,奴仆 十人,择期上任。”“谢皇上。”“唐卿,朕封你为御史中丞,赐官邸一座,赏银千两。”“谢皇上!”“至于你”忽必烈的笑容不怀好意。“朕封你为‘御前行走’,赐居‘修竹阁 ’。”季允泛一怔。他居然没有封她“肃政廉访司”?“快谢恩啊!”唐非笑着小声地道:“怎么?高兴得愣住啦?‘御前行走’可是四 品官喔!”“季卿?”忽必烈扬起声音催促著。“谢谢皇上!”允泛勉强地说道。御前行走?御前行走就像皇帝的跟班儿一样,根本无暇他顾,更别谈报仇的事了!没想到这就是她努力求取功名之后的代价。允泛沮丧得垂下头丢,根本不知道怎么 办才好。玩味著允泛脸上的表情,忽必烈道:“全都下去吧!”他看了总管太监一眼道:“ 是!”允泛无≈20320;打采地跪安,然后转身。就在此时,忽必烈又开口了:“季卿,你留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准没好事!“小玄子,你也下去。”他笑得可恶道:“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季卿’吗?”意识到自己的蠢话,允泛不再开口了。她不甘不愿地留下来静候发落。忽必烈从首位上走下来,走到她面前,笑道:“怎么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他有意无意地提醒她为女儿身的事情。允泛没有答话。她就知道,留她下来就是要问罪了!“这会儿又像个闷葫芦了。朕还记得四个月前,你对蒙古族的成见颇深,数落了一 堆,不是吗?”“怎么处置由你,但是请你讲话不要夹枪带棒。”“这么笃定朕会罚你?”“那不是很明显吗?”允泛生气地瞪著他“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报仇才进京赶考 。我要求‘肃政廉访司’的职务,就是为了办江南行台那荒y无耻的独子,你明知道的 。可是你却派给我其他职位──”“御前行走可是四品官,难道这职位屈就你了?”“我才不希罕!”以后她必须寸步不离地跟著他,哪有时间管报仇的事?突然,一个想法闪进脑中, 允泛了悟的眸子悲愤地看着他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不让我去报仇,你护 著与你同为蒙古族的族人!”“真聪明!”忽必烈大笑“朕起用汉人当官,可不是为了扑杀我蒙古族人的,这 一点你必须明白。”“我不要当官了!我要辞官!”无法为亲人报仇,她当官有什么用?“请便哪!”忽必烈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舒适地交叠起双腿,懒懒地道:“不过─ ─当了官,你还有点力量为汉人争取福利;若当一介平民,可就无能为力了,这样地无 所谓吗?”允泛被他堵得死死的,毫无招架之力。“还是要当我的嫔妃?”他一双漂亮的星眸淡淡地扫过她的娇躯,邪气的模样 不言而喻。那天为她换衣服时,那裸裎的肌肤他仍记忆犹新。“凭借著这层关系,要报 仇也绝非难事。”喔,这个下流的男人!允泛红了脸,声色俱厉地吼道:“我会安分当我的御前行走的,微臣告退!”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忽必烈不由得笑了出来。很有趣的女人!打从他建立元朝开始,就没有设立女官的先例,没想到他居然为她而破例。御前行走!唔!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胜任这个职位!不到两天,忽必烈敕封新科状元为御前行走一事,便在宫中传开了。御前行走这官职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肥缺,每天与皇帝朝夕相处,不但可以充分 揣度君心,进而善体君意,更可以早一步知道皇上将要下达的命令,有时还可以左右皇 帝的思想,简直就是影子帝王!忽必烈从来没有设御前行走的先例,更何况“台端非国姓不以授”──季允泛不过 是个从左榜脱颖而出的汉人,怎能担当四品以上的官职?另外,皇上非但没有另赐官邸 ,反而赐居“修竹阁”让这个御前行走堂而皇之住进宫中,分明皇上一刻也不愿让他 离开他的视线,其专宠程度可见一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皇上定然对这名新科状元郎有另眼相看之处,不然,就是这个 状元郎善于察言观色,懂得逢迎拍马之道,否则,怎么能在一夕之间顿时成为皇上眼前 的大红人?不管朝野如何议论纷纷,揣测季允泛有何过人之处,但他目前是忽必烈的宠臣可是 不折不扣的事实。因此,允泛才新官上任,便收到不少重礼,其中还不乏中书省、桓密 院的高官以及后宫嫔妃们的赠礼。面对这些厚礼,允泛是如何处理的呢?
全部谢绝?错!她不但照单全收,而且还狮子大开口,非奇珍古玩不收,非上千两礼金不收。就让 所有人都认为她贪得无厌好了!反正她不是为了成为朝廷的清流才做官的。送得起厚礼 的官员哪一个不是搜括民脂民膏得来的?不狠狠地敲他们一笔竹杠,岂不可惜哉?就这样,她大肆收受贿赂,并且全部换成白银,委托唐非去账灾。从哪里来,就从 哪里回去,这叫“敲富济贫”──敲诈富人,救济穷人;而且交给唐非去办,她也可以 不必担心层层剥削,等送到老百姓手里,没剩几文钱。七天后,再也没有人敢送礼给这个无底洞──因为不管从百姓那里搜括多少,被他 知道的话,最后都加倍送到他手上,不如别动百姓的脑筋来得好,反正朝廷的俸禄也够 他们开销了。允泛大肆收受贿赂的消息免不了传到忽必烈的耳中,刚开始忽必烈还一笑邃之,后 来传言满天飞,为了不让群臣起而效尤,他不得不问个清楚。“听说你收受贿赂,可有此事?”允泛不置可否,淡淡地回答:“皇上圣明。”忽必烈变了脸色道:“这么说,那些传言是真的了?”“传言这么说,那就是有了。”允泛一说完,不意外的发现龙颜大怒。“朕给你的俸禄不够优厚吗?”御前行走一个月薪俸有十斗白米、上好布匹两疋、纹银百两,加上她住在宫中,奴 仆都是不必支薪的,她一个人一个月能花多少钱?“皇上给的那一点薪俸,实在有屈就微臣之嫌。”偏要气死你,怎么样?“所以你就收受贿款,满足你贪而无餍的物质欲?”忽必烈简直要勃然大怒了。“那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我可没有勒索。”反正他们喜欢与她这个“宠臣”攀交情,收一点“入会费”应该不算过分吧?忽必烈眯起厉眸,冷冷地说道:“你存心惹我,是不是?”“冤枉啊!微臣不敢!”允泛把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贪官污吏演得活灵活现。“ 皇上,微臣每天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讨好皇上,方便微臣平步青云,哪里敢惹您生气?”她还装出一副把心事说溜嘴的懊恼模样,将小嘴捂了起来。这一幕看得忽必烈怒火更炽──“平步青云?你想平步青云?”忽必烈咬牙切齿道 :“当初任命你当御前行走时,你都还与朕吵,说什么只要当肃政廉访司也就够了,什 么时候开始你雄心万丈起来?”“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皇上不懂吗?”允泛故作震惊地说道:“当初微臣胃口若 不小一点以示谦虚,今天微巨能成为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吗?”说得好!允泛简直为自己的演技鼓掌喝采。最好忽必烈一怒之下贬她的官,或是干 脆直接罢官,省得她当御前行走当得那么痛苦。就算忽必烈再有良好的修养,在这个时候,也全被抛到脑后了。忽必烈眯起眼睛,克制著几乎要逸出喉咙的咆哮,一字一字冷冽轻语:“你──马 上给我滚出紫禁城,调任御史中丞,三天不准上朝!”当下,允泛从四品高官被贬成六品,和唐非一样听命于御史台。允泛在心中窃笑不已。终于可以“滚”出紫禁城了!那意味著她不用天天看忽必烈 脸色过日子了。高兴之余,允泛还不忘作作样子,以免忽必烈起疑。“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微臣的忠心唯天可表,可昭日月,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 恩”“够了!出去!”“是是,微臣告退!”哈哈!成功了!皇帝就是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光会听信一面之词,也不会仔细想想臣子真 正的动机是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忽必烈头脑不是这么简单的话,她哪里可以这么简单就离开 紫禁城?回到修竹阁,允泛没有闲著,立刻快乐地打点行李,准备即刻启程前去投靠唐非。虽然被贬成御史中丞,不过,至少那是个监察机构,可以方便她搜集札兰达行为不 端又欺压百姓的证据,如此一来,想要为亲人报仇也就指日可待了!“什么?!你说你被贬官了?”唐非从椅子上跳起来。开什么玩笑啊?他那个御前行走上任时间还没有半个月呢!“真的啊!所以我被赶出紫禁城,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你要收留我啦,唐非。”“拜托!寻常人被贬了官不是愁眉苦脸,就是战战兢兢,深怕龙心不悦,三不五时 来个下马威,谁像你!担心没有地方住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胃口大吃大喝?”她有大吃大喝吗?这种食量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啊!允泛疑惑地看着唐非。唐非替她着急得半死,在桌子旁边烦躁的踱步,突然停下脚步来,问:“皇上不会 无缘无故就贬你的职吧?”“没什么,收贿而已。”没想到唐非府中的厨子江南菜倒是做得很道地。“收贿?!”唐非瞪大眼睛。“好小子,我怎么不知道你学会收贿?”“收贿是一种本能,还需要教吗?”允泛还对他丢出一个“真没常识”的眼神。唐非几乎吐血。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打哈哈!“你收了多少贿赂?”“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我收到的全交给你了。”“胡说!我什么时候──”吼到这里,唐非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你是说,那笔你 让我去赈灾的银两?”“对。”唐非总算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骂:“笨蛋!这是好事啊!跟万岁爷解释?醭?痪偷? 了?明天一早,跟我进宫面圣去!”他就知道允泛不是这种人!“我才不要!”允泛忙拒绝道。“不要?你有问题啊!解释清楚了不但可以洗刷冤屈,搞不好还可以官复原职。这 样你就不用担心没地方住啦!”“不、不用了!”开玩笑!一旦解释清楚了,她的苦难、她的恶梦不就要重演了吗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伴君如伴虎,那种职位不要也罢。反正你供我住,如果你觉得 平白冒出一个食客添你的麻烦,大不了我贴钱给你嘛!”“谁在乎那个!”难道他不知道供他栖身只是小事,贪污坏了他名节才是大事吗?“那不就结了?”总算达成共识!“喂──”唐非无力的看着胃口奇佳的同窗,发现不管他说什么好像都没什么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