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星
这天,少年在空中舒展着翅膀,自由翱翔。
突然,远处天空传来轰鸣声。
循着声音,少年看到一艘紧急迫降的飞船。
那是一艘小型科研船。原本是要去往附近星系,那里有一颗新发现的星球。这艘科研船的任务是探查那颗星球的地质,寻找是否有可供开采的矿产。
通往那颗星球的航线已经被使用很多年,理论上是十分安全的。没想到,这次竟然倒霉地在半途遇到骤然爆发的剧烈恒星风暴,飞船的防护力不高,能量罩一下就破碎了,飞船遭受冲击发生故障,意外流落到荒星引力范围内,被荒星捕获,从大气层坠落陆地,迎来命运的终结。
飞船一落地,就被蟒怪掀翻,里面的人吓得四处逃跑。
蟒怪尾巴一扫,先把吓得不会动的人挨个高高甩上天空,张大着嘴一口一个吞下。起初,依稀能听到惨叫声,但很快就被高浓度胃酸腐蚀殆尽。吃完后,蟒怪继续追逐那些逃跑的人。
很快,飞船上所有人都被蟒怪吞了,只剩下一个腹部受了重伤的老人,还在跌跌撞撞地逃离。他身后是吃饱了的蟒怪,正慢悠悠地游走,不急着吃老人。
远远看见这一幕,出于对物种形态相似的好奇,少年决定救老人。他收起翅膀落地,用精神力攻击蟒怪。巨大的蟒怪凄厉地嘶吼,挣扎着朝少年猛扑过去,可惜没到半路,就轰隆一声,脑袋爆开,倒地死去。
还在逃跑的老人听到声响,一转头就惊呆了。一半是惊叹少年彷佛被造物主偏爱的容貌,一半是因为少年非常坦荡地站在老人面前。
嗯,坦荡荡的。
虚弱的老人尴尬地咳嗽一声,十分感谢少年英雄救了自己,却见少年歪歪头,表情懵懂,像是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老人一顿,意识到他们语言不通,眼前这位强大的少年并不会星际通用语。
老人领着少年回到残破的飞船,寻找治疗仓。他的腹部被碎片划伤,伤势严重,急需治疗。可惜,飞船上所有的治疗仓都损坏了,老人只能使用简易治疗仪,来初步止住伤势。
星际时代,人类普遍寿命长达两百岁,精神力强大的人还能活得更久。老人今年已经一百五十岁。他身形清瘦,高度大约一米七六,一头银色短发,相貌儒雅,琥珀色的双眼十分温和,只是眼角有些细纹,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简单治疗一结束,老人就从飞船上拿来衣服和鞋子递给少年。少年接过衣服,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好奇地看着老人。
老人心里闪现一个念头【或许,这个少年并没有接触过文明社会,一直都在这里】于是,他耐心地手把手,一步步引导少年穿戴衣服和鞋袜。
少年跟着老人的动作,很快就把衣服穿戴齐整。
老人上下打量着少年,眼前一亮,朝少年竖起大拇指称赞:“这衣服很适合你!”
少年有着一副肌肉匀称的好身材,明明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配上黑色的长裤,就显得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再加上那张完美得近乎梦幻的脸,若是生活在星际社会,一定风靡万千少男少女。
虽然不明白老人在说什么,但看到老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少年眨了眨眼,不自觉也跟着笑了。
老人休息了一会儿,开始排查飞船情况,统计可供使用的资源。
飞船坠毁时,不止治疗仓损坏,食物储藏区和动力能源区也一并损坏了。不幸的是,能够修理这些故障的船员,在落地不久都死在了蟒怪嘴下。而身为地质学家的老人,并不具备修理飞船这项技能。迫于无奈,老人就此滞留在荒星。
老人选择继续居住在飞船,里面有一些设施还能使用,能遮风挡雨,抵御极端天气。
荒星上,只有老人和少年有人形。少年以为老人和自己是同类,但或许是因为老迈,也可能是老人有某种缺陷,他并不能变成虫形。怕老人难过,少年从没在老人面前变成虫族形态。
老人一直以为少年是个意外流落荒星,精神力非常强大的未成年人类。某种程度上,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少年体内有着一半人类基因。
老人和少年仿佛组成临时家庭。每天,少年都会去捕猎,供养老人,而老人则教会他说话和文字。
一开始,少年不会说话,他们只能通过比手画脚来沟通。好在十几天后,少年就学会了老人的语言,能够流畅交谈。
教会少年星际通用语后,双眼透着睿智的老人微笑着,进行迟来的自我介绍:“我是阿莱尔昂斯,一名地质学家。很高兴遇见你,我的孩子。”
阿莱尔爷爷告诉他,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于是,少年为自己取名为——奎西恩昂斯。
阿莱尔慈祥地询问奎西恩:“孩子,你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少年奎西恩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没见过父母,也不清楚时间过了多久。”
闻言,阿莱尔温柔且心疼地凝视着奎西恩。
半响,阿莱尔给了奎西恩一个拥抱:“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以后,就叫我爷爷吧。”
阿莱尔爷爷用不能联网的终端为奎西恩启蒙,让他对一切事物有最基本的认知。通过终端和阿莱尔爷爷的讲述,名为奎西恩的少年从中真正了解到世界的广大。
原来,星空之上是广阔无垠的宇宙。不止是头顶上这片美丽的星空,宇宙中有太多的未知。他对世界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好奇心,越发渴望探索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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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奎西恩兴奋地叫唤:“爷爷!爷爷!”蹦蹦跳跳跑到阿莱尔面前。
“怎么了?孩子。”阿莱尔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笑问。
这段时间,阿莱尔一直在试图修复飞船。他想,一定要带奎西恩离开这里,他还那么年轻,未来一片光明,怎么能困在这颗小小的荒星,蹉跎一生。
“爷爷你看,我照着说明书,修好了检测仪。”奎西恩把手中的便携型检测仪举起,展示给阿莱尔看。
看到检测仪的瞬间,阿莱尔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
只见检测仪屏幕上,赫然显示两个大大的“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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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级!
那是什么概念?
目前,人类帝国公民数量达到千亿。然而,即使人口基数众多,也从来没有人的精神力能达到双s级别。
而精神力级别达到s级的,只有一位,那就是现任皇帝陛下。
除此之外,只有极少数人是a级,数量不会超过100。帝国人普遍都是b级到d级,有的甚至是微弱到几乎等于没有精神力的e级。
机甲是当前最强的单兵作战武器。机甲战士的地位极高,不仅受到军部重视,还受到帝国人民追捧。
这是因为,机甲战士在战争中能有效杀伤虫族,决定战争胜负。
驾驶不同级别的机甲,需要匹配相应的精神力等级。精神力等级越强,就能操控越强大的机甲。精神力等级低的人强行驾驶高级机甲会被反噬,严重的话会再也无法驾驶机甲。
驾驶低等级机甲在战场上是非常不利的。
低等级机甲的近战死亡率极高,因为虫族士兵能轻易切开低等级机甲。所以低等级机甲一般只能远程作战。
然而,虫族士兵防御高,速度快,靠远程攻击难以杀死。往往攻击还没到,虫族士兵就跑了。
高级机甲在战场上非常重要。防御高,能硬抗虫族的攻击,常常能近身作战,斩杀虫族,扭转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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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尔难得激动地握住奎西恩的手,打开终端,展示几段着名的战场录像,向他解释ss级别精神力意味着什么。
看到录像的那一刻,奎西恩瞳孔一缩。
只见录像里有虫族变成人的一幕。
阿莱尔说,那是高级虫族,能变成人形。
只有检测仪能分辨人类和虫族,除非虫族主动暴露,否则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各个星球都会装上大型的检测仪,防止虫族潜入。
【原来,我是虫族。】
【可是为什么?检测仪显示我是人类。】
奎西恩静静看完录像,问:“阿莱尔爷爷,你会永远是我的爷爷吗?”即使我是虫族,你是人类。
“当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孙子。”阿莱尔不解,但还是拍了拍奎西恩的肩膀,笃定地说。
奎西恩笑了,只听他说。
“那么,我会成为最强的机甲战士。”
征求奎西恩的同意后,阿莱尔把他们相遇的那天,定为奎西恩的生日。阿莱尔用飞船上的材料,制作出一个三层高的蛋糕。
他对奎西恩说:“奎西恩,我的孩子,许个愿吧!生日的时候,许的愿望都会成真。”
奎西恩眼神亮晶晶,转头期待地看向阿莱尔:“爷爷,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但不能说出来,愿望要在心里许。”阿莱尔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奎西恩曾见过,或许是怕奎西恩担心,阿莱尔趁他不在,扶着墙缓缓滑落地上,疼得冷汗都流了出来。
奎西恩一直想要治好阿莱尔。他伤得太重,仅靠简单的治疗仪,并不能完全治好。奎西恩曾经把绿晶磨成粉,混进阿莱尔的食物里。可惜,人类无法吸收绿晶的能量。他也试过修复治疗仓,但尝试许多次后都失败了。治疗仓毁得太彻底,根本无法修复。
奎西恩不甘心,但确实没有办法。
除非修好飞船,去附近的居住型星球,那里有医院,有治疗仓,能救阿莱尔。
星际时代,医院的存在还是有必要的。虽然治疗仓普及,它能有效治愈外伤和一些疾病。但并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治疗仓解决,比如实施复杂的手术,基因上的疾病,和各种疑难杂症。这些都需要专业的医生去判断,使用机械臂操刀治疗。
奎西恩也加入了修理飞船的行列。为了修好它,奎西恩住在了飞船上。在阿莱尔指导下,先学习理论知识,然后他们一起照着图纸,一点点修理飞船。在两人日以继夜的努力下,飞船的修理进度达到了三分之一,但还不足以起航。一升空就会解体,暴露在真空中根本活不了。
于是,十五岁的奎西恩在心里许愿:“希望能早日修好飞船,让阿莱尔爷爷恢复健康。我们一起去星际旅行,探索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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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尔爷爷是教导奎西恩,为他打开通往世界大门的老师,同时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遗憾的是,两人的相处是短暂的。只来得及渡过一次生日,奎西恩就经历了生命中第一次死别。
三天后的清晨,阿莱尔毫无预兆地倒下,从此一病不起。
阿莱尔无力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短短几天,随着腹部伤势的进一步恶化,他的脸色越发惨白,变得无法起床,甚至吃不下任何东西。
【再得不到有效治疗,阿莱尔爷爷就会】奎西恩看在眼里,手中的扳手不自觉捏弯了。顾不上休息,转身又跑去修理飞船。少了阿莱尔,飞船的修复速度更慢了。奎西恩不眠不休,拼命加速,想抢在那个时刻之前,将飞船修好,带阿莱尔离开这里。
事与愿违,在飞船修好前,阿莱尔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临终前,阿莱尔躺在床上,轻轻握着奎西恩的手,琥珀色的眼睛温柔注视着奎西恩。他说:“我的孩子,你不属于这里。去吧,离开荒星,看看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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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正好是冬季的第一天。
按照阿莱尔的遗愿,奎西恩把他葬在一处有阳光的地方。
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阿莱尔的坟墓,像是在为他送别。
奎西恩站在阿莱尔墓前。
冬季的阳光,照在身上是冰冷的。
他望着墓碑:“阿莱尔爷爷,愿望并没有实现。”
奎西恩捂着胸口,觉得心脏的部位很不舒服,他茫然地想【我没受伤啊】
眼前一阵模糊,水滴从眼角落下,他怔愣地看着指尖的水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奎西恩望向阿莱尔,像往常一样发出询问,然后阿莱尔就会向他耐心解答:“爷爷,按照终端里对于这种症状解释,我现在是在难过吗?”
可是这一次,奎西恩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在他面前的,只有冰冷的墓碑。
奎西恩沉默许久,久到月光落到他身上。
他轻声向老人道别:“晚安,阿莱尔爷爷。祝你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