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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节

 

韩粟微微皱眉,随即又很快放开:“如此说来,此事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对我们来说不会,至于娄叔……就当是磨练性子呗,要我说,这时机挑的可真好,快六十岁的夫妻,谁会再看脸,再送美婢呢?”

在这点上,韩盈着实佩服娄行的好命,可惜就他一个好命,与他相关的妻、儿都没好到哪里去,如今能享受点娄行的余荫,也算是得点补偿了。

“不提这个了,韩粟你跟我说说,现在水坝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你送来的这些工具正是时候,再过一旬就能用的上,若是快的话,我们应该能在冬汛之前修好水坝,等水暖些,就将堤坝挖开放水。”

“那这样的话,得着手准备迁民过来了。”

韩盈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发觉这事儿不用太急,毕竟原有田地上方都是泥沙,虽然不愁用水,但地力想要恢复怎么都得用个年,如此一来,迁过来的数量也有限,粮食供应也简单些。

迁民不急,水坝上也不需要韩盈做事,她便在营地多休息了时日,随后把注意力放在崔元卿等人刺杀和自己未来的谋划上。

娄行担忧挺好,可惜他的人生经验有很大的局限性,当年韩盈在处理县务的时候,那些管人的办法是很有用的,但这属于中层管理的思维,一旦涉及天子这种,需要转化为领导思维的时候,他的想法就直接南辕北辙起来。

就像是司马相如修水渠的功劳,是不小,不说和娄行两两分吧,说仅次于他也是可以的,但这份功劳能否转化为更高的职位,那就很难说了。

这是韩盈最近几年才想清楚的道理,功劳≠职位晋升,对于文官来说,拿这份俸禄做的这件事是职责所在,将此事做好是基本,甚至对于一些提拔上来的人来说,做事前的升职,其实就是功劳兑换权力地位金银财物的预付,后续再给的那些,是事情完成的漂亮或者超出预期再给的额外奖赏。

毕竟,功劳的出现,主要是依靠某个项目,而项目前期推动的资源,大多是公司自己出而非个体,能做出这样成就主要靠的是平台,而非个体。

就像韩盈娄行司马相如这样的依靠平台的人来说,功劳最大的作用,是展现出她/他们有组织大型项目的能力,在某一方面能够为公(国)司(家)带来极大的收益,以及积累属于自己的班底和人脉,顺带再给领导好印象。

而提拔,也就是职位晋升,它更加复杂,要看上面有没有合适的职位、看国家的战略规划有没有适配自己的新项目要推进,而且得需要更高权限才能完成的,还得看看领(皇)导(帝)有没有将其视为心腹……总之,只有功劳是很难升职的,尤其是韩盈本就处于‘升无可升’的状态。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将现状在心里过了一遍的韩盈也没慌,旁人升不了是没职位,她还真不一定,如今可是十六个郡都有女医做医曹,虽说因为铺设的太快,大约一半的基层还没有做到盈利,但等个四五年就不一定了,这么大的摊子,中央必须设置一个部门管理它。

就是提及新部门,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一来,这个新部门的级权多大?是继续归在九卿手下,还是单独加设一卿,变成三公十卿?

这方面能掰扯的就太多了,毕竟受限于药材产量问题,国家向农人税收上来的药材和钱并不多,可能连盐政都比不过,在这方面,医疗就有些有些不够格,但是吧,全国的马政别说收钱了,直接是倒贴钱,但管理此事的太仆还是九卿之一,医疗对国家的作用不比马的重要性低,再加上其复杂性,专设一卿管理才是最合适的。

光这两点已经够掰扯不知道多久,更不要说还有韩盈性别带来的影响,这定然会招来极多的反对声音,就算是汉武帝能力排众议定下这个新部门,最高领导真是卿级别,而且还是女人担任,这个女人,又真的会是她吗?

韩盈很难说,今时不同往日,十六郡几乎都是她提拔上来的女人,如今已经成了几分气候,她的威望也与日俱增,参考汉武帝的对董仲舒的行为,他是有可能要进行另外提拔女人来进行分权的。

但是,这也只是一种可能,因为再看汉武帝未来对卫青的封赏和给的职权,那才叫离谱,仿佛没有半点对于皇权受到威胁的警惕性,也不担心自己太子面对权力这么大的舅舅要怎么办,有一种汉武帝不是西汉第五代皇位继承人,而是准备打天下的皇帝,先扩业绩,别担心隐患,剩下的日后再解决!

在汉武帝这种心态的预测和卫青未来权势的对比下,韩盈女医领头人的身份和顾虑,似乎又算不上什么了。

韩盈有些犯愁,但这种情况着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她先是给魏裳写信,让她做些布置,而后又将全国各地医属后续如何推进,以及长安需要在专设部门的请求写成奏书,等这些写完,燕武调查来的刺杀证据也送了过来,韩盈又等了等,直到水坝修完,泄洪成功,她才将这三件事合并在一起送了上去。

赛马兴盛

冬季对普通人的日子来说很难熬。

取暖木柴在这样的时节变得极为昂贵,田地又没什么需要做的事情,没有收益,人还要在家里吃粮,为了减少只出不进的消耗,不少人家都开始缩食。

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长久的饥饿对身体损耗极大,等来年春耕的时候,很多人其实是没有耕种气力的,强行耕种的代价,是人的生命力,最明显的,便是很多农人衰老程度往往比实际年龄大上十岁不止。

农人的情况已经持续太久,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若无意外,林邑的农人也是这样下去,不过,意外还真的出现了。

二年前,一位贵人过来,从不远处兴建了赛马场,自此,周边的农夫农妇在冬季还有活计能做,虽说给的钱不算多,但赛马场管饭,糙米能够放开肚皮吃到饱,甚至还配了咸菜!

能吃饱养着身体,好迎接明年需要更耗费力气的春耕,这对农夫农妇们可是想象不到的好事,于是,一到冬季,便纷纷涌入赛马场寻找活计。

这使得卫青一来到赛马场,看到的便是几乎比集市还要热闹的人群。

寒冬腊月,本应该是人流稀疏,半天见不到个人影的时候,此地的热度仍是不减,几乎和春、秋两季没多少差别,而各处走的不只是农夫农妇,还有驾着车马的仆从,以及衣衫华丽,披着纯色皮裘的权贵,甚至还零星的走过几几个衣衫服饰与长安完全不同,一看就是来自国外的夷人。

“之前还以为我走后魏裳会镇不住场子,现在看,当真是多虑了。”

看着这幕的卫青脸上多了些笑意,他环顾四周,发觉大半年没来,此地竟又扩大了不少,除了早就建好的赛马场,临走前快要完工的酒垆、饭店、客舍外,又多了不少他不知道做什么的建筑,甚至,连行进的规则也有了变化。

看着干净地面和有序进出的车马,卫青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准备通过观察判断下这里的新规则,正当他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半大的少年突然跑到了他的面前,拱手行了个礼,道:

“贵人,您是新来这乐苑的吧?我是这儿的小童,您想去哪儿跟我说就行!”

这少年穿着的麻衣很是破旧,肩膀、膝盖处有极为明显的缝补痕迹,不过衣裳虽旧,清洗的却极为干净,没有一点儿脏污,不仅是衣服,她手、脸上也都干干净净的,虽没有多少肉,不够可爱,好在看起来不至于惹人厌烦。

卫青的视线在她的手上划过,那手指有些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搓的,好在没有难捱的冻疮。

魏裳倒是会体悯人。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卫青微微颔首:“可。”

少年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意,也不害怕这比她还高上一寸的马儿,赶紧上前接过缰绳,而后问道:

“那贵人是打算去看赛马,还是要去饭店吃饭?”

“赛马,我有票,你只需要将我送到门口即可。”

卫青给出了目的地,又问道:“此地这些时日有什么新鲜事来说说?”

“新鲜事?那可就多了!”

能过来做迎宾小童的,机灵和对乐苑内的各种情况如数家珍是基本,听卫青打算去赛马,她立刻将这方面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流马苑秋季新出来一批二岁赛马,其中的‘青鬃’初赛便力压一众群英,在障碍跑上夺了头筹,现在已经成了一众权贵的心头好,老将‘胜虎’前几场比赛皆有失利,赔率都已经高达一比十,没想到昨天那场两千米赛中又拿了第一,可是让压了它胜的贵人小赚了一笔。

还有私人的戎车战,原先只有本地几个贵人参加,这两年热度起来后,都开始自家封地调取好马好车手,连带着各地进都的夷人都来比试,以往多是本地和北地的好马获胜,不过自一个多月前高虬王之女来了之后,十次能有七次都是她赢!那马竟能不畏疾驰而来的戎车,直面相迎,甚是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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