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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一辈小说网 > 野火烧不尽[刑侦] >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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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陈疏桐平静地端坐,开?口就承认道?。

谢轻非:“还有呢?”

陈疏桐抬起头?:“什么?”

“你的同伙。”谢轻非直白道?,“别说什么这件事和别人无关之类的废话?,我还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我的同伙就是赵平,他刚才已经被你们的人带走了。”说完停顿几秒,她继续道?,“我做了什么,他难道?没说?”

“他走前供认了李欣遥,顺便承认你参与了其中。”谢轻非看到她神色倏变,继续道?,“只是,你所关心的不是卢正?卓的死活。我更想?验证一下?李欣遥离开?方旭房间之后,你是怎么解决方旭的。”

“验证?”陈疏桐道?,“这不是什么难事,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行了。”

“李欣遥来找方总过夜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方总准备了另一套参加追悼仪式要穿的新衣服,大概接近四点的时候吧,我想?起来装衣服的袋子还落在车上,看到方总房间灯还没关,便去敲他的门。起初没人回应,但我是有他房间备用钥匙的,所以还是开?门进去了。方总当时……和李欣遥两?个人躺在床上,听到我反映的问题后,说外面雨太?大了,不用急着去。

“李欣遥看到我来,就穿上衣服走人了,他们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眼下?对我来说是个好时机。方总陪她闹得很累,没精打采地躺着,嘱咐我走前帮他关下?灯,我答应了。在他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我拿包里的登山绳套住了他的脖子,他毫无防备,所以挣扎了几下?就咽了气。我担心光是这样死不透,就开?窗把他从阳台推了下?去。”

陈疏桐语气异常冷静,好像杀方旭的过程很随便就完成了,连作为凶手应有的紧张恐惧都没流露一丝。

“我很了解他,从女人床上刚下?来的时候是他警觉性最差的时候,所以完成这一切根本不费什么力气,他也?不是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我完全搬得动,所以何必假手于人,我一个人就能?把他解决。”

谢轻非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该死。”陈疏桐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抬眼问道?,“不介意?我抽一根吧?”

谢轻非摇头?。

她便点燃一根,熟稔地吸了两?口后,道?:“你也?知道?了,他和李欣遥搞在一块的事情。这种事情时常发生,有些女孩就和李欣遥一样,不用人说就自觉知道?该怎么做,这叫各取所需合作共赢,但像她这样识时务的姑娘毕竟是少数。一般年轻漂亮又没有背景的女孩子,从小接触到的道?理不会教她们什么是正?确的潜规则,她们低不下?这个头?,觉得这是在受辱。老总们抬举她,反而倔着脾气不答应。男人啊,就是贱,猎物越是反抗他们就越兴奋,非要得到不可。只要这些女孩子还想?继续在圈子里混,就不得不主?动或被动地屈服。你知道?的,男人要求女人坚贞不屈,但偏偏他们个个都喜欢去破坏这份坚贞不屈,自我矛盾得厉害。所以,这个圈子里的女孩子们活得会很难。”

“我刚踏进这行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带了一个比我还小三岁的女艺人,名字早就不记得了。饭局上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们都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好不容易逃出来,我就去找了方总。”陈疏桐笑了笑,道?,“我以为他会给我们做主?的,结果他把我们俩臭骂了一顿,当晚就逼那姑娘去给人家老总赔礼道?歉,我……我在包厢门口等了她半夜,两?个人打车去了医院,后来她再也?没有接到一部戏,又赔不起违约金,走投无路自杀了。”

“方旭找到我,要我签了份保密协议,说只要我不在外面乱说话?,他可以给我分配新的艺人,培养我成为行业顶尖的经纪人。我当时太?害怕了,比发现那姑娘尸体?的时候还害怕,也?因此我不得不接受他的提议,大概是为了看我是不是真的诚心吧,他开?始带我去各种酒席,给我介绍人脉资源,栽培我成为公司的高层。我呢,看到更多更龌龊的现实,才知道?那天包厢内发生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

“一开?始我还会想?,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坦然地做这一切?渐渐的,我也?不觉得这些事有多么难以接受了。因为总有人愿意?为了名利付出些什么,就算当时不愿意?,尝到甜头?后也?会懂得听话?的好处,年轻人追求梦想?的路啊,远没有那么好走的,我看到过很多披着衣服哭哭啼啼跑出来的女孩子,下?一次见?面就乖乖依偎在老总们的怀里,方总告诉我,‘看,她们心里其实是很愿意?的。’我心想?,对啊,她们是心甘情愿的,我又有什么好替她们可惜的?更何况她们是她们,我是我,这种事情只要不发生在我身上就可以了,操什么闲心呢。

“可有一次,方旭把我也?推出去了。

“我当时已经和男朋友交往了快三年,见?过父母准备结婚了,那天我手上还戴着订婚戒指呢,就因为对方一句话?,方旭把我像商品一样丢在了那里,任由我怎么哀求,都没有回头?。后来……我的未婚夫当然和我分手了,他看清了我一直在他面前隐藏的那一面,说我是给人拉皮条的贱货,是靠和人睡觉一步步往上爬的,他嫌我脏呢。而我回到公司想?要质问方旭的时候,他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好像这是件极平常的事情,点名要我手下?一个刚出道?的艺人晚上去陪酒。我也?挺傻的,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和她们没什么不同,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可是,蚍蜉不能?撼动大树啊,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杀了方旭,为我自己报仇,也?算是为这么多年我丢了的良心赎罪吧。”

陈疏桐一根烟吸到尽头?,抖落的烟灰像雪一样纷纷扬扬落在地面。

谢轻非道?:“所以你得知有人和你怀抱一样的目的想?将方旭置于死地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

陈疏桐明显一愣,说:“还有谁要杀方旭?我听不懂。”

谢轻非声音有些哑,脸上没表现出丝毫不对:“另一半登山绳在谁的手里,谁就是你的帮手,或者说——这两?起杀人案的主?谋。”

陈疏桐掸掉裤子上多余的烟灰,淡淡笑了,道?:“谢警官,什么另一半的登山绳?用来勒死方旭的一共就那么一根绳子,是我没来得及处理掉,否则你们也?没这么容易查出他的死因。”

谢轻非冷冷地看着她:“所以你是想?说,隔壁掩饰方旭坠楼声的音乐,赵平和卢正?卓的纠纷,李欣遥和方旭的幽会,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你正?好沾了这么多巧合的光,独自一人成功杀了方旭?”

陈疏桐已经完全没了第一次接受审讯时的慌张,反问道?:“有什么不可以呢?我是临时起意?,因为教堂这个地理位置正?合适。”

谢轻非:“临时起意?,又说赵平是你的同伙。老板的衣服都能?忘在车里没拿,手边会正?好带着根用不着的登山绳?”

陈疏桐这会儿逻辑完全不能?自洽,恐多说多错,只能?闭了嘴。

谢轻非双臂抱在胸前,瞥了眼她搭在膝盖上微微抖动的手指,说:“你说你勒住方旭后,他没怎么挣扎就死了。你又说,他当时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他衣服里里外外穿得这么整齐,身上还有摔伤呢?”

陈疏桐气息开?始有些重了,谢轻非每问一句,她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在听到方旭身上有摔伤时明显停滞了几秒,眼神中闪过鲜明的惊愕。

“怎么,很意?外吗?”谢轻非开?始火上浇油,“你和同伙打配合的时候是不是想?着一般人被吊绳拉起来挣扎不了多久就会死?你没想?到你同伙那边出了事,没拉得住他吧。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找你过来,告诉你方旭可能?是自缢时,你认同了我的猜测,说明在你的计划里本来就是要伪造一个他的自缢现场的,现在又改口说你把人从楼上推了下?去,那栏杆可不矮,难不成你提前踩过点知道?栏杆是松的,笃定自己能?推得动他所以多此一举加了这一步?确实,方旭要是被你水平方向从后勒颈,是有死在你手里的可能?,但你们既然要伪造他上吊的假象,你负责的应该只是把绳子套上他的脖子并抹除现场可疑痕迹这一环节吧?”

说着,谢轻非叹息一声,“你现在心里又要想?,这女人来得真不是时候,你的猪队友怎么没事找事叫了个警察过来呢?如果没有我,你们绝对不会出意?外,现场也?不会仓促中留下?那么多疑点被警方发现。陈小姐,仅代表我个人,我是很同情你的遭遇的,我大概也?猜得到你为什么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为了李欣遥吧?”

陈疏桐瞳孔骤缩,面无表情道?:“和她有什么关系?我和她没几分交情。”

“是吗?我还以为你看到她会忍不住想?起你故事里自杀的那个女孩。”谢轻非果然看到她身体?僵了僵,又道?,“第一个坐在这里和我交谈的人就是李欣遥,临走前我问她,为什么要在张海东面前这么维护你,她说在这座教堂里,唯有你是可以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人,因为你替她说话?,所以她同样感激你。”

陈疏桐脸上终于有了点异样的色彩,她双唇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眼眶中迅速积蓄了一汪晶莹。

谢轻非:“人生的路有很多条,有对也?有错,如果能?选择谁不想?往对的那条路上走?正?如你说的那样,有些人不是不知道?眼前是深渊,但没有办法回头?。李欣遥算是其中之一吗?她是和你一样,麻木不仁过后终于觉醒,想?要奋起反抗的同伴吗?

“赵平供出了她,我们证明她是卢正?卓死亡的帮凶只是时间问题,你知道?她逃不掉这桩罪了,把她从方旭事件中剥离,是不想?让她身上罪行更深吧?毕竟帮助抛尸的量刑程度远比故意?杀人轻。还有你的另一个同伙,你生怕他暴露后也?会像赵平一样把李欣遥咬出来,所以只能?把所有事情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好希望他能?闭嘴。”

话?说到这个地步,陈疏桐已经不再想?方设法狡辩,她面目扭曲着,讥讽道?:“说了这么多,你要怎么证明我另有帮凶?就凭你这几句轻描淡写的推断吗?你说的这一切我都不承认,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方旭就是我勒死的,尸体?也?是我推下?楼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别人,指的是邵盛吧。”说出这个名字时,谢轻非心里也?像被凿了一下?。

陈疏桐轻浅的呼吸声将时间无限拉长,房间内安静得只剩心跳。

许久,谢轻非缓缓道?:“你是觉得,我找不到另外半根绳子和切割工具,对吗?”

“你想?错了,我一直都知道?在哪里。”

上午九点。

天?气已?经完全晴朗了, 湿漉漉的水汽尽数被蒸腾消失,潮湿的泥土被晒出青草的香气。老旧的教堂无声伫立在草木重影之间?,承载唯一一具灵魂的遗望。

邵盛在修剪百合花的枝干, 认真而细致地将每一株整理好,不管外?面气氛多么紧张,兀自布置着冰棺所在的祭坛。

谢轻非来时, 他正背对着坐席,擦拭纪承轩的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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