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楼大夫人苦笑着不住叹气,楼二夫人却喜笑颜开,连声夸老人家真有眼光!为防止老头继续说出不应当的话来,楼垚连忙和班小侯爷一道扛着老人离开。
各种行礼完毕,少商,程姎和万萋萋照例被婢女领去了偏厅小女娘处。
程姎心下惴惴,扯着少商的袖子,道:「今日若有人再编派我们,我们直去找大伯母就是。你可千万莫发急呀!」
万萋萋不满道:「怕什么!大好的日子,哪个敢错生了狗眼欺侮我们,你们不用动,看我的吧!」
少商叹口气,道:「堂姊放心,今日我绝不吵嘴,更不会打架了。萋萋阿姊,你也不许动。就你的本事,那一屋子女娘还不够你打的呢。」
走进偏厅,满室穿红着碧的小女娘都眼不错的望来,少商笑眯眯的走了过去,左右两手拉着程姎和万萋萋,端正的给众人见礼,众女孩纷纷还礼。坐在角落的楼缡慢了一拍,不甘不愿的也还了礼——显然那日后被收拾的不轻。
最惊奇的是,她身旁的王姈居然笑容满面的上前挽着少商的手,满口『当日是场误会,都是阿姊我的不是』,少商倒有些佩服这小姑娘的心理素质了。
今日估计是少商自『出道』以来,最平和宁静的赴宴之行了,众女孩吃着喝着,谈笑风生,绝不会说任何不痛快的话,也绝不会出现任何不适当的话题。少商很满意,本来嘛,她也不想出去一回就闹腾一次。
心情一好,当万萋萋吹嘘自家把子横笛吹的好时,少商便顺着女孩们的起哄,从袖中摸出心爱的青竹横笛,凑兴吹奏一曲——笛声宛如空谷和风,春日细雨,饱含着柔缓温存的情意,令听者不禁微微而笑,仿佛想到了最温柔美好的童年往事。
笛声传至隔间正厅,妇人们纷纷放慢了手中动作,神情柔和的倾听,朝萧夫人露出比适才寒暄时真诚百倍的讚赏之色。
一曲终了,堂内女孩们看少商的眼神都变的善意起来,她们心中俱想,能吹出这样动人曲调的女孩如何会是传言中那般可恶可笑。
少商低头抚笛,微微而笑。
她第一次意识到,也许不仅仅是程太公的天赋遗传,也许自己本来就有那么一点点音乐基因。只是,上辈子的她,过的粗野荒蛮,激进愤慨,除了目的性极强的读书读书再读书,她从未享受过其他美好的学习,乐器,歌声,画画,舞蹈……她一样都没试过。
单纯的,发自真心的,仅仅为了热爱和美好而学习,而这些曾被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原来能让人这样快乐。
「……咦,这不是十一郎么?!」不知哪个女孩喊了一声。女孩们犹如追逐光源的萤火虫,倏然聚到东面窗臺栏杆上。
少商也起身,透过女孩们头颅间的缝隙,她看见对面排房的露臺上,凌不疑衣袂飘飘,孤身遥遥而站。隔着几十丈的直廊,并不能看清那位年轻俊美的将军的神情。但他颀长如鬆枝的身姿,在春日骄阳下,风姿烈烈,绮丽如梦。
一位少女按着胸口,娇叹一声:「我心痛煞!十一郎这模样,我便是嫁了人也永生不会忘的!」另一个少女目含清泪,哀婉道:「我就是嫁三回人也还是要心痛的!」
「我嫁十回也不忘……」——女孩们纷纷哀怨起来。
这时,沉默不语的王姈忽抬头,笑道:「少商,你呢?」
「让我想想啊……」少商用手指一个一个按着袖子笛子的音空,假作抚胸惊呼,「我说我怎么不痛心呢,原来是我变心了!」
此言一出,哀怨的小女娘们纷纷大笑起来,落寞一扫而空。
众女孩再次落座,大约是发觉彼此饭的都是同一个爱豆,此刻笑谈起来比适才似乎更加畅快自在。程姎终于放下担忧,和新结识的一位同样害羞腼腆的女孩聊了起来;万萋萋对着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妹妹们吹嘘她某次独力痛打四名宵小之辈的传奇往事。
少商捧着一碗粟米热汤,微微出神。
其实,这世上有那许多美好的事——按住音孔时发出美妙音律的横笛,春风飘荡时如雪花般的杨柳飞絮,廊下那块一踩上去就会微微翘起的青石板臺阶,被自己调戏而无法回击时楼垚的红脸……还有,凌不疑。他是个很好的人,能这样远远看着真是太好了。
神游天外不知多久,莲房忽从外面小步进来,轻轻悄悄的伏在少商身旁,压着耳朵低语了数句。少商懵懂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啥?他要见我?!
这年头美男子都这么不按套路来的吗,难道他不该像袁善见一样,静静的在山石旁池水边等自己吗,居然就这么大咧咧的让婢女传话?难道自己是跟他有私情之人,不要脸的在未婚夫的家中和旁人幽会?!
莲房低声道:「凌大人还有三句话。第一,他是真的有话要和您说。第二,他叫女公子放心…他…凌大人说,他不会害您的,请,请您相信他。」
少商怔了一下,再次伸手进袖中去抚笛孔,从第一个摸到最后一个,然后轻轻一笑。其实,她是相信他的,不过嘛——
「我不会去的。你去跟他说,此事不妥当,还是算了吧。」可惜,她的浪漫细胞不足以支撑她去冒险,她又笑问,「对了,不是三句话吗。第三句呢?」
小侍女神色纠结,为难道:「凌大人说,你若不去,他就自己来找你。到时惹出大事来,您就等着退亲嫁给他好了……倘若您不去,他就当这是允婚之意!」
少商微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