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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卢嬷嬷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好将她先稳住,结果刚一启口,一块破布就塞进了嘴里,让她一个字也未能说出来,只干瞪着眼着急。

乳媪眼见从卢嬷嬷那得不到什么结果了,便转回头来看着太子:“殿下!殿下!奴婢刚刚都是胡说八道的!小皇子的死不是奴婢做的!”

“那是谁?”段禛平静的语调,与乳媪的急切相映成趣。

“是、是……”乳媪嗯了一口唾沫,将心一横:“是卢嬷嬷!”

“前日晚上,卢嬷嬷带着一箱金子来找奴婢,说翌日千秋节夏娘子来时,让奴婢先离开小殿下的寝殿,等小殿下被抱走了,奴婢再去升平楼将小皇子抱回!”

“是以奴婢昨日一听侯夫人和夏娘子来了,便赶紧离开了小殿下身边,奴婢在后窗外听到小殿下一直哭个不停,后来卢嬷嬷进去了,喂了小殿下些什么,小殿下很快就不哭了,然后奴婢就看着卢嬷嬷将小殿下抱走了。”

“当时奴婢当真只以为卢嬷嬷喂的是羊奶……”

“奴婢紧接着去升平楼抱回小殿下,从夏娘子手里接过来时,正如夏娘子所说,小殿下还在笑……可是转头卢嬷嬷便跟了过来,让奴婢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出声,不然前晚送来的那箱金子,便是奴婢全家买棺材的钱!于是奴婢就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卢嬷嬷拿被子……将小殿下捂死……”

乳媪将自己知道的都如实说了出来,只是未敢攀咬惠妃娘娘。那是因为惠妃娘娘的确从头到尾未与她交待过什么,一切都是由卢嬷嬷从中代为传话。

再说她若真攀咬惠妃娘娘不成,便是太子不抄她的家,惠妃娘娘也不会放过她的一家老小。

此时,一旁的卢嬷嬷已急得快将嘴里的布咬烂,她想反驳,却是没有说一句话的机会。

段禛盯着那乳媪,问她:“那你可知卢嬷嬷是受谁指使?”

卢嬷嬷是谁的人,这还用问么,又能受谁指使?可这话乳媪不敢乱说,只摇头道:“殿下,奴婢从头到尾都是听令于卢嬷嬷一人,其它真的是一点也不知情啊,您审奴婢,不如去审审卢嬷嬷吧。”

卢嬷嬷气得怒瞪双眼,一对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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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禛示了个意, 六和便上前将卢嬷嬷口中的布取下,只是撑了许久的嘴巴骤然松弛下来,卢嬷嬷竟一时不会说话了。

段禛开口审她:“你一个宫里的老嬷嬷, 害小皇子能有什么好处,可是你主子指使你这么做的?”

见太子开口就已经给自己定了罪名, 卢嬷嬷辩驳道:“老奴不认!老奴没有害小殿下!”

段禛轻笑, “马奶酒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 乳媪也亲眼看见了你杀害皇嗣,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 由不得你不认。”

卢嬷嬷方才还想为自己分辨几句,可听太子这样说后,一想的确如此, 人证物证齐全, 其实就算自己再不认罪,该杀头也逃不掉了。

乳媪事到临头反了水,看来唯有她来担下这一切了。唯一庆幸的是她自小便跟在惠妃娘娘身边伺候, 并没有家人在宫外,生是她一人, 死也是她一人。

卢嬷嬷不再狡辩,只是说辞有些敷衍:“老奴只是听烦了小殿下的哭闹,夜夜不得安眠,故而心生怨恨, 才杀了他。”

段禛也不急着将她拆穿, 只吩咐六和一句:“去禀报父皇,卢嬷嬷业已招认了。”

六和很快便将这话呈禀至崇安帝面前。

殿内, 崇安帝瞪向在地上跪了一个多时辰的梅惠妃,眼射怒火:“你都听到了?”

梅惠妃哭得久了, 这会儿已是哭干了眼有些哭不出来,只紧张得咽了咽,“陛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错漏?卢嬷嬷该不会是受不了诏狱的酷刑,被屈打成招的吧?”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高踞龙椅的崇安帝,也不知牢内的卢嬷嬷到底经历了什么,明明说好的最坏结果也是由乳媪一人担下所有,怎么就连卢嬷嬷也认罪了……

六和躬身在旁补充道:“回惠妃娘娘,卢嬷嬷在牢内并未受重刑,若娘娘不信,大可亲自前去验看。卢嬷嬷认罪时极为镇定,说一切都是她所为,甘愿受任何处置。”

梅惠妃自是不敢再质疑,不过崇安帝听后显然不信,拢着眉头,话里有话地道:“她一个奴婢,若身后无人指使,岂会大胆至此?!”

梅惠妃心下一颤,试探着又问六和:“那卢嬷嬷可有说为何要害小殿下?”

“回陛下,娘娘,卢嬷嬷只说是自从小殿下被送进了瑶华宫,便日夜哭闹个不停,吵得她夜夜睡不好,这才动了杀心。”

听了这话,梅惠妃心下稍安一些,虽说这理由听起来有些蹩脚,便到底也算个能蒙混过去的说辞。虽她百般不舍卢嬷嬷,但事到如今,连卢嬷嬷自己都认罪了,她若再为卢嬷嬷求情,只怕连自己也要暴露了。

且圣上明显不信此事为卢嬷嬷一人所为,是以梅惠妃当下决定弃车保帅,与卢嬷嬷彻底撇清干系!

她膝行着上前,涕泪俱下,悲愤难当:“陛下,都怪臣妾识人不清,竟拿着卢嬷嬷这等蛇蝎妇人视为亲信!此人的心实在太可怕了,竟连一个襁褓里的婴儿也不肯放过……”

说到痛觉处,梅惠妃恨恨道:“平日在瑶华宫里,卢嬷嬷惩治下人也是下手极重,就连昨日那个倒了油桶的宫女,也被她直接杖责而亡……臣妾总是念着旧时的一点恩情,对她心软,如今想来可真是养虎为患啊——”

崇安帝抬手,攫住梅惠妃的下巴:“你当真如此想?”

梅惠妃心惊不已,连忙继续说着狠话来择清自己,仿佛眼下她对卢嬷嬷越恨,便越能自证对小皇子的爱怜之心:“陛下,卢嬷嬷丧心病狂,臣妾恨不得剥其皮,削其骨,啖其肉,噬其骨,方能解了心头之恨!”

“嗯。”也不知崇安帝是信了没信,他松开梅惠妃的下巴,突然摆了下手,“朕倒是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梅惠妃正错愣间,就见两个中官上前,将圣上身后的屏风移开,露出隐身其后的两个身影。

一个是太子段禛,一个是……卢嬷嬷。

梅惠妃双眼豁然瞪圆,与卢嬷嬷一双老泪纵横的眼骤然相接,全是心虚。

这时段禛亲自取下卢嬷嬷口中的布塞,揶揄道:“你倒是一片忠心护主,可你主子眼下要剥你的皮,削你的骨,啖你的肉,噬你的骨呢。”

卢嬷嬷拿手捂住嘴,强自憋忍着哭声。

她也不是生来就心狠,她打二十多岁自己的亲女夭折后,就被嗜赌成性的丈夫卖给了人牙子,后又辗转进了梅府成了惠妃娘娘的奶娘。

她陪着尚年幼的梅惠妃经历了梅府的变故,又陪着她进了北乐郡王府,最后陪着她进了宫,这才算安定下来。

即使这些年惠妃得宠,地位越发尊贵,私下里却也会偷偷唤她一声乳娘。

这一路风风雨雨,她都不离不弃,不是图梅府的钱财,而是不知不觉间早已将惠妃娘娘视为了己出。仿佛惠妃娘娘就是上天补偿给她的,将她早夭的女儿又送回到了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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