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家没了,大学教书的工作也没了,迫不得已当了律师。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孤独啊!”想起往事,方轶心生感慨。
“你这不叫孤独,你知道真正的孤独是什么感觉吗?”周慎咬了一嘴大腰子,嘟囔道。
“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你不孤独,要家有家,啥都不缺,比我强多了。”方轶抿了一口酒道。
“我记得曾有人深度剖析过孤独的含义,好像是这么说的:什么样的男人最孤独呢?不是单身的男人,而是明明有妻子有孩子,却依然感觉孤立无助,无人倾诉;明明有家庭,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男人。
有妻子但是没有爱人!有婚姻但没有家庭!每天朝夕相处却形同陌路,关键是还不能像单身男人那样自由洒脱的生活。
我觉得这话说的很精辟,最关键的是:不能像单身男人,比如你,那样自由洒脱的生活。这是最悲哀,最不堪的事!”周慎瞪着带有醉意的眼睛,看向方轶:“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就问你对不对。”说着,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对,你说的都对,快坐,坐下聊。”方轶心中暗笑,这才一瓶红星就这样了,看来师兄你是真不能喝啊。
“哎,你嫂子跟我是在国外大学读研究生时认识的,如果夫妻两个都是律师,家庭生活会怎样?我家就是。
她在另一家红圈所做资本市场的业务,自己带一个团队,从早忙到晚。我最开始也在红圈所,干了五年后,我去了另外一家大所,做到了合伙人,有了自己的团队,靠着我叔叔,业务不愁。
我们两口子回到家,她继续忙她的项目,我忙我的工作,吃饭、闲聊,聊的全是业务及做业务过程中的见闻,基本上我就是生活在业务堆里,想跟她说句心里话,又怕打扰她工作,等她有空了,又飞到国外去陪儿子了。
有妻子但是没有爱人,有婚姻但没有家庭,就说的是我这样的,钱没少赚,但是却找不到家的感觉。
你知道吗,京城律师酗酒的,离婚的,得高血压的很多,基本上都是那些所为的‘成功人士’,你知道为什么吗?”周慎问道。
“因为压力大!”方轶道。
“冰狗,你答对了。压力和焦虑是主要原因,有业务和没业务都会焦虑,都有压力。”周慎道。
方轶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便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恰在此时,小伙计将羊蛋端了上来:“来,吃点羊蛋,这东西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说着,他拿起一串递了过去。
周慎接过羊蛋,吃了一口:“嗯,好吃。”
“您儿子在国外读书,一定很优秀吧!”方轶边吃边道。
“嗯,他学习挺好的,我们每年也就放假能见见。平时就像是放出去的卫星,只有需要钱的时候才传回微弱的信号:给钱……给钱……给钱……”周慎道。
方轶刚喝进去的一口白酒“噗”的一声喷了出来,他笑喷了。
“你别笑,真是这样。”周慎一本正经道:“等你儿子住校了,你就体会到了。”
“不用住校,我现在就体会到了,你只放出去了一颗卫星,我一下放了两颗卫星,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强烈的信号传回来:抚养费……抚养费……抚养费……,可能是距离比较近,我接收的信号比你的清晰而且更加强烈。”方轶煞有介事道。
这次没有人笑,两个男人沉默了,片刻后周慎举起酒杯:“敬孤独的男人!”
“敬孤独的男人!”方轶也举起了酒杯。
感觉自己很卑劣
在烤肉店打烊前,方轶结了账。本来说好是周慎买单的,但是烤肉店不能刷码付费,周慎又没带现金和银行卡,便只能由方轶买单。
周慎想将钱转给方轶,但是被方轶拒绝了。
“这么晚了,要不我在宾馆给你开个房间?”站在烤肉店门外,西北风嗖嗖的刮着,方轶扣紧衣服扣子道。
“不用!司机一会儿到。我送你?”两人喝了三个多小时的酒,此时周慎的酒劲去了大半。
“不用了。这里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走回去也就二十分钟,今天晚上吃多了,我得散散步。”方轶微笑道。
两人正说着,周慎的车到了,是一辆s级奔驰车,司机停好车后,立刻下车将车门打开,等着周慎坐进去。
周慎犹豫了下:“这边的事基本上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下周回京城,你要是来京城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欠你两顿饭。”
“好,回去我得记在本子上,以免忘了。”说完,方轶笑了起来。
周慎也笑了:“走了!”说完,他钻进了奔驰车。
车灯消失不见后,方轶裹紧羽绒服,迈步向住处走去:原来这世间不是只有自己孤独,那个表面光鲜亮丽的家伙也不比自己好多少。这么一想,他的心里舒畅了不少。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追求的从来不是幸福,而是比别人更幸福,只要比别人幸福,自己心里就会舒畅。
他感觉自己很卑劣,居然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之上!不,建立在比较之上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只是幸灾乐祸而已。人之所以活得累,可能就源于此。
次日周六,一早起来,吃过早饭后,方轶给姨夫周建军打了电话,告诉他找到周阳了,并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方轶的话说的很明白,如果姨夫周建军心疼儿子,现在就可以过来把周阳接回村里去。
周建军沉默片刻后,同意了方轶的处理方式。他也想给儿子一点教训,希望他以后能脚踏实地。
之前他不能接受优秀的儿子变得平庸,但是在家待业一年多以后,周建军慢慢的接受了现实,自己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本来就是个平庸的人,凭什么要求儿子变得不平庸,他认命了!
方轶没敢给霞姨打电话,是怕霞姨母爱泛滥,见不得儿子吃苦,马上跑来接走周阳。不管怎么说,姨夫是个男人,能理解他的苦心,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至于姨夫会不会告诉霞姨,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了。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等待后,周海的房屋买卖合同纠纷案(凶宅案)终于开庭了。
开庭当天,周海没有出庭,原告席位上只坐着方轶。女书记员进门后瞥了一眼方轶,让他领取李月娥与周海离婚后财产纠纷案的判决书。
直到此时,方轶才认出来原来这女书记员正是之前李月娥诉周海离婚后财产纠纷一案的书记员。
因为开庭时间是电话通知的,没有传票,方轶试探着问了下审理此案的法官是否是之前审理离婚后财产纠纷案的法官,书记员确认了方轶的猜测。
被告席上坐着的并不是被告本人,而是一位年轻的男律师,看起来很精明的样子,是县里一家小律所的律师。
不一会儿,一位烫着卷发的女法官走了进来,正是之前方轶见过的那位女法官,她的眼袋还是那么明显。女法官打开案卷看了一会儿后敲响了法槌。
“原告,明确下诉讼请求,事实及理由。”女法官边查看案卷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