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所谓的六叔祖今年已经年过花甲,二十年前考中了童生,之后屡试不第,因为读过书,年纪又长 ,在村里得人尊重,很有几分威望。
姐妹几个都吓傻了,大梅哆嗦着跪了下去:“爷爷,不要……以后我听话,带着几个妹妹多干活。不要赶我们走,娘身子已经败了,出去后能去哪儿?”
在她看来,这是逼母亲去死。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
边上几个小的平日只知干活,见姐姐吓成这样,哭着磕头。
院子里大大小小跪了一群,哭嚎声一片。
李老头不为所动:“启根,你去!”
李启根脚受了伤,换作别的事,他是绝不愿意跑这一趟的,但现在他有了的儿子,如果不把这女人撵走,孩子就无名无份,兴许还要被嫉妒之下的何葱花给害了去。
他跳着出了门。
童生是个读书人,行动不便,李启根自己的脚受了伤背不动人。他也不费那劲,到了地方后直接说了何葱花闹着要走,还要带着几个孩子走。
“叔公,麻烦您写一张字据。”李启根叹口气:“若不是如此,她还要用几个孩子拿捏我们全家。她一个女人,离开了也没地方去,早晚都会求上门来。我这也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这算是家事,童生也没多想,很快写了一张字据,说何葱花母女几人与李家断绝关系,日后互不相欠,再无瓜葛云云。
何葱花不认识字。
高玲珑对于当下的字不敢说全部认识,也是认识大半的。她看见后,像是没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这还要画押才算数!”
在李启根看来,她就是不想离开,当即冷笑一声,因为找不到印泥,不过家里也没那种金贵的玩意儿,他直接咬破了食指就要往上摁。
高玲珑尖叫一声:“你要想好。”
李启根被这一声尖叫吓得手都抖了抖,皱眉道:“老子早就想摆脱你了,带着孩子滚吧!”
一边说,一边将那张纸丢了过来。
字据飘飘荡荡落到了高玲珑面前,她垂下眼眸:“我给你生了五个孩子,身子都破败了,也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如今一文钱都没有,你让我去哪?”
“耽搁了老子半辈子,险些让李家绝后。老子没找你算账,已经是大度,你他娘的还敢要银子?”李启根越说越愤怒,捏紧拳头吼道:“给你一锤子要不要?”
高玲珑慌忙起身往后躲,一把抓住了大梅和二妹,慌慌张张道:“大梅,去背三妹。”
五妹最小,吓得哇哇大哭。高玲珑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疾步往外走。
大梅不是不想走,实在是不知道离开李家之后一家子怎么办。她朝着李老头跪了下:“爷爷……”
李老头负手进门:“赶紧做饭,老子都饿了。记得宰一只鸡给梅花,她生孩子辛苦,好好养好身子才能奶娃儿。”
大梅满脸惶然,又朝着郭氏跪下,哭嚎着道:“奶,不要赶我们走,我求您了。”
一边哭一边磕头,她还抓了二妹一起磕头。
郭氏拎着一把菜刀,漠然看着,呵斥:“让开,我要去杀鸡了。没空跟你们磨缠,再不走,稍后就将你们全都卖掉。”
之前就有打算将三妹卖到镇上陈家,此话一出,姐妹几个吓得哭都不敢哭了。
此时屋中的三妹已经爬到了门口,她肚子上被踹了一脚,这两天躺在床上翻身都疼。这会儿折腾了半晌,脸色白得跟鬼似的。爬过来的时候因为忍痛,唇都咬破了。
高玲珑从头到尾没有阻止姐妹几人跪求,这些孩子大的都已懂事,小的半懂不懂。让她们看清李家人的真面目,彻底死心才好。她可不想等日后李家人找上门来时,这些孩子心软后需要她来教训。
郭氏准备往鸡圈去,回头看到几个孩子还跪着,怒道:“老头子,去将中人喊来,把她们全部送走,老娘看了就烦。”
大梅听到这话,吓得身子一颤,满脸不可置信抬头,脚下已飞快起身,奔进了屋中抱起三妹拔腿就跑。
她是真怕!
她昨儿都听说了,陈家又丢出来一个丫鬟,直接就扔到了西山上,连个坑都没挖。
出去后不管怎么苦,至少活着。
大不了,姐妹几个去镇上找活干,不要工钱,总能寻得一口吃的。
高玲珑在隔壁家的院子外等着,手里捏着那张纸,看到姐妹几个狂奔而出,道:“走吧,求不动的。”
母女五人也没地方去,高玲珑接过了三妹背着,直接回娘家。
何葱花的双亲已经不在,如今那院子里住着哥哥嫂嫂,还有一双儿女,家境不算富裕,基本没有余粮,但也要比母女几人的日子好过得多。
一路行来,何葱花面色淡淡,但大梅几个那是真觉得天都塌了,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哭哭啼啼的,路旁碰见的人想要问吧,看见高玲珑脸色不好,也问不出口。
亲近一些的人家知道李家这两天发生的事,就算母女几个没说,猜也猜到了大半。其实这事不是秘密,最多两天,镇上的人多半都会听说。
因为媳妇生不出儿子,在外头找了个寡妇即将临盆时将人带回家。孩子一落地就将母女几个撵走……算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到了何家时,天色才亮不久,一家人吃完了早饭准备去收拾地,等着来年春耕。嫂嫂邱氏正在晾衣,哥哥何栓子在磨刀,大儿子何双全拿着扫帚扫地,厨房里有碗碰撞的声音,应该是何双妹在洗碗。
看到母女几个哭哭啼啼进来,何栓子都傻了:“葱花,这是怎么了?”
邱氏一脸惊讶:“家里不忙?”
家家忙着收拾地,这活儿谁都可以干。李家应该不会放这母女几个回来才对。
“不忙,家里出事了。”高玲珑叹了口气,掏出那张纸:“李启根跟那个林寡妇暗地里来往了不知道多久,昨天我才知道寡妇已经有了身孕,非要让我去将人接来,方才孩子落地,母子平安。李家已经没有了我们母女的落脚地。”
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清楚,邱氏觉得自己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