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今夜外头还未停歇,估计是要彻夜狂欢,贺煊一路赶回,满身风尘,为的就是与将士们共度新年,思及此,贺煊也起了身出帐回到前头,却见莫尹也回到了场中,正盘腿坐在地上笑意盈盈地看几个兵士扭捏起舞。
贺煊隔着一段距离看了一会儿,没过去,转身去了正在比赛拳脚的那一圈。
贺煊感觉到莫尹似乎在疏远他。
诚然,他们的关系本也说不上多亲近,将军与军师,上下级,勉勉强强再加上个棋友。
可贺煊记得他们初见时默契无间地配合杀敌,在城楼上互赠兵器,怎么也应该算得上是知己吧。
但等莫尹真入了营后,两人之间仿佛越来越疏远。
那自然是因为他们是上下级,御下总该有章程。
后来又是一些事,他不得不生疑审视。
越过了那些事之后,他们分明比从前都坦诚了许多,关系应该更近了才是。
贺煊手指摩挲着表面光滑的棋子,思绪恍然一顿——他为何坐在这里不断思索他与莫尹的关系?
垂眸看了眼手里莫尹惯用的黑棋,贺煊黑着脸把棋子扔了回去。
关系亲不亲近也不影响什么,莫尹入营后一心为军,即便与他关系疏远,也没什么。
道理是这般道理,但当这天众将议事结束后,贺煊留下莫尹,说想再同莫尹手谈一局时,莫尹拱手道:“荧惑军中事务繁忙,我恐怕没有时间陪将军下棋,要先回军中处理事务。”
被委婉地拒绝了。
贺煊愣在当场,静了片刻后,道:“药吃了吗?”
“吃了。”
莫尹面上露出淡淡笑容,他笑得不多,此刻的笑容仍是冷冷清清的,“多谢将军对属下的关怀。”
属下?
这是贺煊第一次听莫尹这般自称。
莫尹走后,贺煊叫来李远。
李远恭敬地站在一旁。
贺煊神色迟疑几分后,道:“你觉不觉着军师好似对我有些不满?”
李远大惊失色,“将军,这是谁进的谗言?军师对您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他在莫尹身边伺候过一段时间,在组建荧惑军前,李远已亲见莫尹如何起早贪黑反复试验沙中种粮之法,他对莫尹很是敬佩,虽然最终还是回到了贺煊身边,但对莫尹心中仍充满了维护之意。
贺煊剑眉紧拧。
李远见状,忙小心翼翼地继续替莫尹说好话,“军师只是性子冷,他对谁都是一般样子,并非是对将军您不满,满营的将军就没几个人和军师说得上话的,军师对您,算是热络了。”
贺煊转头,脸上神情似乎缓和了些许,道:“细说热络。”
李远:“……”
李远绞尽脑汁,想从莫尹身上找出一点“热络”的地方,憋了半天,说道:“军师最爱喝将军您这儿的酒。”
这算吗?
李远不知道。
“不错,继续说。”
贺煊觉得算。
这也算,那李远就有话说了,振奋精神道:“将军您送军师的手炉、袖套、军师天天都揣着呢。”
贺煊点头,是的,莫尹走到哪里都是双手揣在毛茸茸的袖套之中,这在军中其实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诸将也都习以为常,莫尹这冰雪脸孔与那雪白的绒毛袖套的确十分般配,若有狐裘相搭,必定风采超群。
“还有呢?”
“还有……还有……”李远灵光一现,道,“将军您的刀,军师收藏保管得极好!”
贺煊面露暖色又一颔首,嘴角也微微扬起笑容。
兵器对于他们这些在战场杀搏杀的人而言,犹如他们的生命一般重要。
这样看来,他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
贺煊想了想,对李远道:“你去军师帐中,请军师来用晚膳,就说我请他喝酒。”
“是。”
李远领命后急急出营,心说再编下去他可真没词了。
来到荧惑军中,李远进帐说明来意,莫尹手拿书卷久久不言,李远心中打鼓,道:“军师?”
“我等会儿要训练军中如何夜袭,恐怕没有时间陪将军用膳,”莫尹神色淡淡道,“多谢将军美意,我让周勇跟你回去把酒带回来吧。”
贺煊听完李远回禀,看了一眼李远身侧面目冷肃的周勇,仿佛已看到了莫尹拒绝邀约时的冰冷神色。
他沉默半晌,道:“拿酒给他。”
李远战战兢兢地提了酒给周勇,周勇接下,拱手道:“多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