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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的什么烈女传、贞女传、贤媛集之类的东西,恐怕也不大合咱们魏朝的民俗了,可否再做什么增删添改呢?还有些字词的用法,例如说这嫖字吧,本是极佳美好的征兆,汉初的时候还是汉高祖孙女馆陶公主的闺名,怎么一代代传下来,到了如今,却是污秽之意了?”
晏珽宗在这些诗词文章上的造诣不深,也懒怠做些舞文弄墨的事情,可他爱听着婠婠同他说话。他连连点头:“婠婠说得甚对、甚对,那你说呢?你说我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婠婠用手指沾取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
“剽怅”“饥”“歼”
这是个男权的社会,尤其是高台独坐的皇帝,永远都会以一种睥睨众生的上位者的姿态来看下面的万民,而且也不会允许别人能有站起来和他比肩的机会。
其实他是否会接受她的做法,会在这个吃人的时代里因为她,慢慢地撕开一道口子给这个时代的其他可怜女人一丝喘息的机会,她并不确定。
但她还是想去尝试一下。
“我觉得该以剽怅二字代今人常用的嫖娼二字。沦落污秽的女子,哪个是心甘情愿进去的,谁不是自己爹娘相当做宝贝的骨肉,不过是因为吃不起饭了才……
所以剽,是这些人用银钱剽取他人至宝之意;怅者,更是这些女子和他们父母的血泪。若是咱们一朝能有古人们所说的大同之世,这些历朝历代管不了止不住的污秽之事更不会有了。
所以我不赞成以妓女呼之,倒不如改妓字为饥,若不是因为家里实在吃不起饭了,谁愿意沦落这个地步?这个姦字更是荒唐,凭什么三个女字迭在一起就是大恶之事了?不是有个现成的歼字么?倒不如改换成这个字好。”
从文字上来尊重女子,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始。
晏珽宗自然是连连赞成她:“婠婠果然是自幼博学多才的才女,你说的,甚对,甚对,我明天就去拟写文书晓谕天下,就照这么办,以后这四个字,都不准用了!”
她笑了笑,拉过他的手,将自己的双手和他交握在一起。
“五哥,其实一直以来我还有个想法。
——我想废贞节牌坊。
你知道的,民间女子丧夫之后若是再嫁,名声要难听上许多,而且也找不着什么好人家愿意娶她,只能将就着同那些贩夫走卒们凑着过了,许多女子都是被婆家娘家一道压着不准再嫁,死守着寂寞成全家中他人的好名声。
可是若是细数起来,譬如唐罢,我听闻有阵子还有许多男子以娶寡妇为荣呢,尤其是高门守寡的女子,更为他们所追求,说是觉得这女子守寡是她们的男人没本事、才守不住的自己老婆的贵重命格先先一命呜呼了,他们反而争娶寡妇,觉得可以旺自己呢。若是守寡还带孩子的,反证明这女子既是命格贵重,又能生养,是十全十美的。
而且若是废了这守节之道,许多原本讨不着老婆的男子也能再娶上妻子,生养儿女,是为咱们大魏生养了人丁呀。”
婠婠柔声细语地说了半天,果不其然见晏珽宗的脸色渐渐暗淡了下去。
她心中有些失望,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至少她觉得,高高在上的男人就是喜欢让陌生的女人为他们守节的,喜欢这样困死一个女人的一生。
她见他似有不悦之色,便闭了口打算不言了。
晏珽宗回握住她的手更加紧,挑眉淡淡地笑道:
“高门守寡的女子更好改嫁……婠婠,你是意有所指么?帝王家算不算顶高的高门了?我倒不知道,我死了谁还敢娶你。”
婠婠有些无语:“你非把这死不死的事情横在咱们之间是不是?咱们才刚新婚呢!晏珽宗,晏麟舟,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在了,我也是死路一条,没那个命改嫁!”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好,我明白你的心。你说的我都答应你,我这两天就想法子去办,晓谕天下、晓谕天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