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病
男人手里把玩着药瓶,毫无规矩地坐在办公椅上抬眼看着外面靠近的影子。
“林总,这是下周晚宴的邀请函,我们老板特地叮嘱我亲自交给你。”
从电梯里出来准备走向办公室的林长川被叫住,转身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那人弓着腰看不清脸,林长川轻微皱了眉头想不起来是谁。
最后还是温柔地接过那封邀请函,看了晚宴地点和时间笑着对她说:“好的,辛苦你了。”
女人听到他的感谢很是惊讶,低头弯腰说着准备好的邀请词,最后离开公司。
身边的秘书很不解,走在他身后问:“林总,上次长时他们不是爽约了吗?我们怎么还去啊。”
感到头脑昏沉,林长川伸出食指在太阳穴附近按摩,“爽约的不是她,不要为难人家。”
还不等走进办公室,外面的另一位秘书说,吕医生来了。
林长川点了点头转过头对他说:“再说孙总到时候也去,肯定是要一起的。”
孙华先作为林长川这几个创业的投资人,说话和决策权力相当之大,又加上多年老友的晚宴,到时肯定要一起出席。
转动把手推门而入,看见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老朋友——吕泽洋。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那人逆着光举起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药瓶,这是为了方便用药才摆在桌面的。
“林长川,你换专业后脑子也被换掉了?”开口就咄咄逼人,平时爱开玩笑的轻松氛围消失,现在完全能感受到生气。
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请帖放下,思索语言。
沉默好一会。
“怎么来京都了?”
身后秘书端进来两杯咖啡,先递给林长川又把另一杯放在桌子上。
看着根本不会给自己解释的男人,吕泽洋将药瓶重地向桌面一拍,把快要离开办公室的秘书吓了一跳。
站立着的男人看着他的举动,眉骨失去了往日的温柔,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咖啡。
“泽洋,你要是过来发火的话就可以走了。”他低下眼睛不再去看他,像大二被劝阻转专业时一样冷漠,吕泽洋看着他的脸。
吕泽洋冷哼一声,“林长川,你以前很惜命的。”折叠的腿放下,一蹬腿椅子就溜了,人从上面离开。
“你为什么变了?”非常不解还很气愤,当初也明明说好跟他一起学医学的,“你为什么会变?!”
都过去两年了,这件事还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每次想起都会很生气。
吕泽洋怒视着面前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泽洋,我从来没变。”永远亲切地呼唤朋友,从高中养成的习惯到如今也没有改变。
从来都只想要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呆着,所以没有变。
男人睨了一眼药瓶,对他说:“再这样你会死的。”
林长川突然温柔笑了,“不会,吃药我都是听信医嘱的。”看着曾经也会变成医生的人,吕泽洋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虽然不知道他完全的想法,但多多少少还是清楚,也明白现在不是劝他的最佳时候,早就错过了改变他的时机。
林长川总是把亲情看的太重。心里变得沉重。
“没有换专业,现在京都协和都不一定聘请到你,要是没有变,你现在照样可以给他一大笔钱然后什么也不欠他,不行吗?”
“他都抛弃你了,你还想着他,断送前程林长川你不后悔吗?”自顾自地说着,替朋友惋惜。
转眼又看见他四年里养成的动作,习惯性用右手转着左手手腕的男人想了想摇头。
不知道说些什么,吕泽洋气得闭口不言。林长川看见他的模样温柔地缓和气氛,这不是他本身想决定就能决定的,“不要说我了,来京都做什么?”
再次询问自己来这里目的,吕泽洋随口解释,“协和那边转来一位高危病人,医院让我来学习。”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面对好久不见的朋友林长川的心里还是高兴的,忙问他需要帮忙安排些什么吗?吕泽洋摇了摇头。
林长川点头表示理解。
中午,林长川把车开上立交桥。
长指握住方向盘,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打了左转向灯,转了方向离开环岛,吕泽洋坐在旁边手指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我回北州的这几年没听见你哥有什么消息。”
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应该过得挺好的。”
吕泽洋的本意是想给他说,人家没有你照样过得好好的,一整天自作多情。
开车的林长川轻轻笑起来也算是安慰自己了,“希望是。”但如果真的好就不会有那封信了。
“我很快就回去了,泽洋。”想了想还是说。
吕泽洋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过头来也笑了。要是那么容易会北州的话也不至于在这里这么久,一次人也没见过。
嘴上还是言不由衷说着祝福的话,“那提前恭喜你了。”
两人都没再开口。
想起某人的林长川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看着前面宽敞的道路想,回去的不一定是家,而是某个人的心。
高中的时候,林长川坐在位置上帮忙整理班主任的听课档案,那时正在下课班上闹哄哄的,女生聚成一团围在课桌边,男的都跑去外面走廊上吹风。
“班长班长,班主任让你把东西下节课交给他。”拿着试卷问完题的人回到座位上对着另一边的人说。
用黑色圆珠笔正在上面镌刻着字,林长川听到忙对他说好。
这时一堆聚集起来的女生走到他的前面,林长川还以为他们有什么问题要问,抬头却看见拿着手机的同学,眼神瞬间疑惑。
“请问,这个世界你最爱谁?”
镜头里网格里拍摄到一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细长眼睛,像墨水一样轻点在眼尾处的泪痣此刻也忧郁起来。
身穿校服的少年身姿挺拔清秀,微卷的碎发遮住了额头和眉梢,看着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心里不免有些惊愕。
今天怎么了嘛?
旁边的同学连忙解释道,班长今天是白色情人节哦。
少年望着她们,脑海里自然地想起一个人来,又不自然捏住衣角手心里钻满了汗。
鼓足了勇气,尝试拉起微笑泪痣随之上扬,“全天下,我只爱我哥一个人。”
拍摄视频的人楞住了,赶紧小声地说,今天是表白的好日子哦。
林长川眨着一双眼睛不明所以显得无措,眼神好像在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个人看不下去了,忙低头说着,“可以和喜欢的女生表白的,班长。”
红唇轻启,赶忙解释:“我刚才就是表白啊。”
“··行。”众人眼看马上就要上课,连忙去找下一个人。
转身的女生离开他身边就泛起嘀咕,“真没趣,我还想知道他喜欢谁呢。”
“哎呀,可能没喜欢的才那样说的吧。”女生碰了碰她的肩膀,“喜欢就大胆追呗。”
两人一个劲地低头说话,没注意面前站着一个人。
“喜欢谁?”突如其来的吕泽洋站在她们面前挡住了去路,歪着头问道。
拍摄的人像是发现目标一样把镜头怼到他脸上,吕泽洋连忙捂住脸后退几步,“喂喂!你们私生饭啊,这么近。”
想着这样的举止也不优雅,连忙整理仪态。
“别拍我丑照,拍帅一点···”
众人捂住嘴笑着,连忙点头小声说:“你最帅,你最帅··”
“请问,今天有什么想对喜欢的人说嘛?”
阳光下,高个子的少年挠了挠头,看着她们一脸期待的眼神,眼神转溜不知道想着什么。
“···这个要传到网上?”他指着镜头小声询问。
有人点头示意。
刚还扭捏的姿态,立马张开胸膛大声吼着:“妈,我爱你!”
穿着球服手背上还冒出薄汗的少年发出高昂的声音,引得下课在走廊的同学频频回头,开朗豪放的性子本身也迷住了很多人。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拍摄团收起了手机回到座位上,想起了刚才吕泽洋像是荆轲刺秦王时慷慨赴死的样子,躲在书后互相笑了起来。
笑声逐渐传到少年的耳里,吕泽洋不满地瞪着始作俑者们,“喂喂喂,这么对男明星太不厚道了吧。”
同桌也扶着书笑,“吕泽洋你太适合当明星了,哈哈哈。”
“那是,也不看我这张脸。”被夸的人毫不谦虚地炫耀自己的五官优秀的脸,突然短促的粉笔突然落在身后,吓了他一跳
“吕泽洋,你上次选择题···
等风停后,路人纷纷离开,站在旁边的男人看了最后一眼哥哥,将手里的伞靠着墙壁放在一旁便默默离开。
脑海响起刚才病房里的梦语,即使生着病也变得着急的某人,让百忙之中抽出空的人显得可笑至极。
“陈望··”
“···别害怕”坐着的人弯曲着身子,平日里挺拔的背影消失不见,现在只剩下落寞到悲伤的影子。
就像林放找不到林长川来过的踪影,林长川也找不到自己在哥哥心里哪怕有一点位置的痕迹。
狂啸的风又从马路上席卷而来。
林放等着那人办完手续,抬起脚准备离开医院,那人伸出手突然说:“好像下雨了,林秘书你等我···”
转身又看见被人好端端放在一旁的雨伞,看了一眼什么人也没有的空地,不禁疑惑是不是专门留下来的。
“咦?一把好好的伞怎么随便扔在外面?”
林放顺着声音看向它,眼神里变得复杂起来,四眼望去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无处不在的烈风,穿过走廊来到伞的旁边。
带来某些留有一些属于时间印记的秘密。
“下雨天会把回家的路变成迷宫。”不要把路走曲折。
这不是他说的,是以前林长川安慰自己说的。
“晚回来也没关系,我会去接你。哥哥,不要怕。”
“哥哥不要到处走,不然我们两个都很难回家···”
堵住的下水道的街道聚集一大片雨水,少年在巷子里张皇失措地寻找某个人。
北州总是下雨,我们经常迷路。很早离开故乡的两人,也因此分离,在没有理由的雨里,我们走的路总是蜿蜒曲折的。
林放抿了抿嘴,直直盯着伞小声呢喃。
没听清楚他在讲什么,身旁的男人只是庆幸运气怎么能有这么好。
“··真幸运,没想到还能捡到一把伞,林秘书车过来了,我们过去吧。”
林放走进撑开的伞里,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消瘦的身影消失在某人痴恋的眼里,里面慢慢聚成泪,脚下的路变得更加扭曲···
办公室里,男人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外面天空万里无云,蓝的发亮,秘书将磨好的咖啡送到他的办公桌上。
“咳咳——”喉咙发出沉闷的声音,压抑里面的刺痛。
秘书放好杯子没有得到指示又默默离去,关门际看了一眼带病继续加班的男人。那天本来准备好端端去趟北州待两天,应该才到那里七八个小时,又临时接到合作方更改策划案,林长川又只好匆匆返身回来,落地就回公司便生了病,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
秘书重新坐回位置上,孙总那边突然发了条消息说叫林长川晚上去他家吃饭。
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男人拿钢笔在文件上圈点着什么,秘书又只好起身再次敲了门进去。
“孙总刚来消息说,晚上邀您过去吃饭。”
又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他点了点头嘶哑的嗓子回复:“知道了。”
查阅报表的手没有停下,钢笔被轻轻放置一旁,等翻开最后一页检查完才有了片刻的放松。进来告知自己的秘书已经出去,林长川揉了揉发疼的眉骨,细长的眼睛此刻充斥着倦怠,休闲下来的时候会盯着桌子上的栀子花看,一簇一簇小小的堆积,然后又会犯病一样无端思念一个人。
栀子花永远弥漫淡淡清香,缠绵在宽阔的办公室里又久久不能消散。鲜嫩饱满的花瓣矗立在绿色底端之上,洁白又神圣,隐匿在其下的绿植毫无怨言。
微开的窗户带来了八月的风,林长川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咙和胸腔又疼痛起来,夏季感冒原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秘书不久后又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咳嗽声,刚想起身准备一杯姜茶送进去,却在起身那刻注意到模糊窗子里的男人温柔地慢捻桌子上的绿植,低下头倒映在镜子上像是在沉思···
成绩单发下来的那刻,一学期的时光也暂时画下一颗句号,班主任没有来的时候班级同学只敢小声讨论,吕泽洋向后门看了一眼没有老师经过,头埋下去又把手机放进课桌开了一盘游戏。
坐在靠过道的林长川从位置上站起来,挺拔清瘦的背影遮住了从窗户射过来的几缕光,他看了一眼讲台地上一堆堆捆住的作业,走上前蹲下身子开始解开绳索。
“班长需要帮你吗?”看着细长的手指在拨动网格的结,坐在讲台旁的男生问了一句。林长川将脸转过来对他温柔笑起来,眼尾的泪痣移动了位置。
点了点头,“谢谢你。”
班主任又被临时叫去开会,被坐在后桌眼尖的同学发现,整层楼都开始沸腾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加猖狂,对面楼栋的同学纷纷看过来。
“班长,可以谢绝假期礼物吗?”看着桌上一堆如山的作业,强颜欢笑的女生做出了推拒的动作。
林长川把书“无情”放在桌子上,牵扯嘴角笑着说:“我也想谢绝,但谢绝无效。”
“啊——”五官皱缩的脸立马埋进手里,“作业这么多,还不如让我继续上课。”
林长川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虽然并不认同这种想法,但自己其实也不想做作业,只想回家陪哥哥。
每科的作业在班级里循环发完,孟舟舟看了一眼后面差点要把头埋进课桌里的男生,旁边的女生还缠着自己说要不要今天去探店。
“哪家店?”
“··就望海路那家,新开的。”女生将手里的笔帽盖在笔端,盈盈一笑,不过又想到什么脸瞬间凑到她身边,眼神不对劲地看着她,“不会···你已经跟沈见禄去过了吧?”
沈见禄是孟舟舟男朋友,要是去过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明明是她提出邀请在先的。
孟舟舟皱起了漂亮的眉头,趴在肩头的女生意识到不妙该不会真的说中了,脸色立马委屈起来,“你果然很重色轻友啊,舟舟。”
“你上次还答应我这周陪我去的。”同桌眨了一双大眼睛,孟舟舟看着她佯装委屈的表情被逗笑了。
“什么啊,我怎么会忘记,我就想了一下是哪家店?”
她狡猾地眨了眨眼睛,“自从你说过后,我可没跟他去过那条街。”
坐在靠近走廊窗户边的孟舟舟身上像镀了一层光,同桌立马伸出双臂抱住她,“舟舟,你果然最爱我。”
鼻子贴在衣料上嗅着她的洗衣粉的味道,手里还使坏的挠她的腰窝,也算是刚才虚惊一跳的小惩罚。
“哎呀···”她伸手绕过女生瘦腰,也准备还手同桌却忙躲起来。
“好啊,我欺负你你就跑了···”她伸着身子抓住她校服的下摆,将她捞过来。
“错了··错了··舟舟·哈哈哈”拼力气是完全斗不过舟舟,女生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认错,还是没有逃过自己被挠的下场。
等打闹过后,两人又变得安静下来。“你这次考得怎么样?”收拾桌子上因打跳弄乱的残局,她重新将卷子放好问旁边人。
孟舟舟将中性笔横放在人中,撑着头看向过道,听见她的话转过头说:“比上次月考进了几名。”
“这次物理出的很简单对不对?”同桌拿起试卷,“感觉最后一道大题跟上次联考的差不多,只不过是问题换了一下。”
孟舟舟点了点头,“幸好我考试前还专门问了沈见禄,哈哈,不然又要错失最后几分了。”
“听说这次班上好多满分的。”她看着实验题被扣掉两分,有些难过的叹了一口气。
孟舟舟诧异地看了一眼她,瞪大眼睛想这小子不会在凡尔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