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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颜溪玉从没做过这样好的美梦,更确切的说是不敢梦到。那些乐趣无穷的回忆于他而言不是幸福,是更为痛苦的凌迟。

“嗳,小病秧子。”

他还怔怔出着神,听到声源下意识循着看去。

只见两人高的院墙上正趴着个人,不知面容的少年吊儿郎当的朝他吹了声口哨,又模糊的说了些什么。

这一切似真似幻,颜溪玉的所有感官都十分朦胧,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摇了摇头后讲了话,畏寒的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颜溪玉看那已经身量颇高的少年灵巧的翻过墙沿跳下来,扫落了一片墙上的积雪。他两步并做三步走进,鹿皮靴子在雪地上踩出吱吱吱呀的声音。

小公子探头向院门瞧了瞧,少年并没有惊动家仆。他有些纠结的扯着衣角,像是斟酌开口劝他回去。

少年弯腰,仔仔细细的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了个方锦盒往小孩怀里塞。

颜溪玉冷静地盯着那个锦盒,眼前不停的划过破碎的片段,无法控制梦里的小公子有些好奇的将东西慢吞吞拿起来。

少年站在他身后,轻轻松松就把小孩整个人都揽到了怀里,握着他的手打开了锦盒。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只龙石帝王绿的平安扣,这样成色的飘花翡翠全天下也找不出来几块。

小公子一双乌潭似的眸亮了,他捏着红线将吊坠勾起来正对太阳,晶莹剔透的玉扣上就闪着晃眼的辉光。

颜溪玉的视线凝结在上面,失重感骤然袭来,周围的一切突然开始淡化。

只有那抹绿,愈发醒目可见。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完全垂下时,有人替他将东西戴在了纤长白皙的脖颈,宛如打上了标记。

轻柔的动作间却是不容拒绝的疼爱,风平浪静下暗藏着波涛汹涌。红线系的并不紧,他却从中生出了窒息。

颜溪玉敏锐的辨识出几分危险来,这种暗暗的掌控让他很不高兴。闹脾气似的去推那人坚硬的胸膛,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禁锢。

很快吻讨好又密集的点下来,有人祈求的蹭着他的颈侧,用颇有些卑微的姿态恳请他不要拒绝。

颜溪玉偏过头避开了。

他们并没僵持多久,那人无奈的叹气,妥协般把手贴在他的后颈解开绳结。

玉扣滑落下来,掉进了半敞的衣襟里,引着人向更深处寻索。

温热的掌心并没停留或离开,顺着两侧一直向下抚过了他的肩胛和脊椎再到后腰。用手丈量着他的每寸肌肤,再留下肆虐的指痕。他一身皮肉像上好的丝绸绢布,绵滑的触感让人上瘾般翻来覆去的揉搓。只是太过瘦弱,薄的跟纸片一样,总觉得一捻就会破裂。

颜溪玉硬生生被摸醒了,他迷茫的望着床帷,微喘着散发出懵懂的诱惑。

男人伏在他上方,颜溪玉确信那不是萧景。这几日他忙着把军中粮草的银子跟户部好好算,这事儿含糊不得,每一笔都要做的明明白白。萧景回来的晚就宿在偏房,颜溪玉睡得浅,萧景不会来扰他。

按在他身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手法娴熟。颜溪玉被捏的舒缓,瘫在褥子里哪里都松下劲儿来。他已经知道了那是谁,但并没有开口制止,这是不约而同的补偿。

颜溪玉忍不住想,怪不得梦中有稀客,原来是侯爷本人就在这儿呢。

手的主人知道他醒了,不满他对自己如此不上心,存着逼他先开口的心思移到他胸前掐了把粉嫩的茱萸。

颜溪玉“嘶”了口气,良久才低声唤出一个名字。

“顾延安…”

尾音拖长,掺着无处可查又无孔不入的暧昧,回荡在没有第三个人的室内。这一声惊雷炸响,把往年煎熬都劈了个透彻。顾延安无法克制的压下来,二人紧紧挨着,中间不留有一丝缝隙。

顾延安才是逃不开的那个人,他被捕进网里,不论过去多久情字都把他困得严严实实。他十五岁时对颜溪玉许下的承诺,二十八岁也不会变。颜溪玉甚至不用勾勾手,就能轻易唤醒那些旖旎的夜。

城门前的那匆匆一眼,是顾延安废寝忘食的抓心挠肝。不止他一个看见,按兵不动的全在等。但颜溪玉把自己憋在将军府里,接风宴也没出面,他不主动,那大家都得被动的干着急。

按说爬墙上树去私会旧情人这事儿真的没出息,但顾延安就是靠没脸没皮“享誉”京城,再说又不是头次干了。他路上想了很多,想完了又散得一干二净。顾延安进门,从碰到他的那刻起,思念就如决堤的洪水,把那些原本预备质问的话击的溃不成军。他看到颜溪玉,就只在乎他过的好不好。

顾延安嗅着他身上常年萦绕沁人心脾的冷香,终于有了点心尖上的人就在面前的实感。他用指甲去刮弄颜溪玉挺立的乳尖,又用拇指的指腹打着圈磨,美人受到刺激弓起背嘤咛,反招来更过分的蹂躏。

颜溪玉本来就没睡饱,贪得无厌的虎狼还不吃够甜头。他耐心耗尽,困倦的掰开了顾延安手把人推开,侧过身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上眼。

顾延安吞了吞口水,理智回笼,克制住意犹未尽的躁意在旁边躺下。颜溪玉早有预料的态度捏的他心痒,万般思索也琢磨不出个意味,只觉得怅然若失。

顾延安又凑过去搂人的腰,拨开凌乱的青丝亲吮人线条优美的肩头,那样会留下大片大片的红痕。

见颜溪玉根本不搭理他,他有些酸涩,哑着嗓子低声道:“小没良心的…远走高飞这些年,一两也不见胖。”

这是实话,颜溪玉沉疴难治,现在也不比五年前好多少。那时他走的潇洒,灰都不留一捧,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担惊受怕。

可总归是他们逼得太紧,他才会用了下下策脱身。他走的干脆利落,像是飘渺的云回了天上。没人敢给他立一块碑,挖一座坟,好似“死”字出口,就什么都没了生机,砸断了脑子里紧绷的弦。

颜溪玉可一点不心虚,敷衍的“嗯”了声,就要接着去见周公。

他气笑了:“嗯什么,梦里有什么好东西勾着你的魂儿呢。”

颜溪玉半睁开眼瞧他,突然笑着戳上他的脸。

“顾延安。”

顾延安没反应过来:“干嘛?”

“顾延安呐。”

颜溪玉又重复了一遍,指尖自下往上的描绘着他的眉眼,把梦里模糊的脸一点点补上。

顾延安这次听明白了,懵过之后甚至兴奋的头晕目眩。他勉强定住心神,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跟愣头青一样刨根问底:“真的?梦到我了?”

颜溪玉无言以对,倍感嫌弃的把手抽回去,往床榻里面靠。

“你说话。”顾延安不依不饶追着他,非得较这个真儿,外人哪能想到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宣烈侯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室内已经没有原先那般黑了,颜溪玉意味深长的瞥过来,轻飘飘的启唇:“你要我说什么呀,候爷。再不走,天就亮了,偷欢人可藏不住了…”

顾延安这辈子都要败给颜溪玉,“偷欢”这两个字搁之前是情趣,有了那什么劳什子夫君,搁现在提就是一缸的醋。

他一下子熄火,忍了忍,越想越跟针扎似的,忍无可忍一把扯过薄被把人从头盖到尾。

“不是困了?睡!”

人窝在他怀里动都不动,顾延安还等下文呢,过会儿悄摸掀开一角偷偷看他。

这不,人又睡过去了。

顾延安咬牙切齿的放缓了动作,憋屈的给将军夫人收拾好凌乱的袍子,把薄被往下扯怕把人给闷着了。

颜溪玉的睡颜很平静,他喜欢把自己的一半侧脸埋到枕头里,呼吸低到几乎听不见。顾延安看了很长很长时间。

长到雀鸟另寻金枝,曦光俯瞰大地。

不知何时枕边一轻,顾延安走了,在迟些会被人看出端倪。

屋中就像那梦一般无声,颜溪玉躺在寂寞里晨色手脚冰冷,但他已经学会了克制颤抖。

他听着脚步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漠然的下了床赤着脚走向没关的窗。

窗外朝雾弥漫,层层叠叠的银纱罩得四周一片扑朔迷离。颜溪玉抱臂瞧着半隐在飘渺里的竹叶,凉气入腹惹得他喉头发痒咳的胸腔阵痛,他嘴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面无表情的擦去了血,抬手合上了窗。

梦里那枚巧夺天工的平安扣就被放在屋里的圆桌上,颜溪玉从始至终都没看上一眼。

————

慈宁宫。

佛龛前的青花缠枝香炉里生着徐徐的烟雾,太监丫鬟都被打发下去,只有方炩姑姑身着宝蓝暗纹宫装立侍左右。

太后斜靠着紫檀雕纹罗汉床,未施粉黛的脸上有着雍容华贵的气质。她在这宫中磋磨了一生的岁月,即使保养得当眼角也已生出细纹。

“是他吗。”

太后手中的珠串发出摩擦的脆响,缀着的流苏也跟着晃。

方炩姑姑掷地有声:“错不了。”

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这般的妙人。

太后的动作停了,浑浊的双目好像遥遥看到了从前,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

突然有宫女低头快步走进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伏地而拜道。

“主子,萧二公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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