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国王饼
商日灏挑了相同的座位坐下，固定，是他的习惯。
他看向窗外的植物，仅是短暂的独处，烦恼的事情又悄悄缠上了心头。
刚走进屋内的成冬蜜，注意到正凝视着窗外的他，眉眼间又沉积着郁se。
她悄悄为他蹙起了眉。
相谈间，她发现商日灏不是个会开怀大笑的人，垂眸低笑的他虽然优雅迷人，却像是陶瓷娃娃一样，没有人类该有的温度。
她想知道，是什麽样的环境让他压抑成如此？
为什麽呢？明明才第二次见面，她却受到他影响，在乎起他的感受？
轻叹一声，如果她也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成冬蜜飘移的目光停在吧台处的软木垫，俏脸倏地一亮。
带着雀跃的心情，她陷入忙碌的世界，不一会儿，端着托盘走向商日灏——洁白盘面上的巧克力蛋糕以及jg致的盘饰，让商日灏惊yan。
「老板今天不采自助式了？」他剑眉略挑，望向她姣好的脸蛋。
「原来你也会说笑，我还以为你只会生气呢！」噗哧一笑，看来他心情没想像中的差，她应该也不用太烦恼了。
「是吗？原来我形象这麽差。」他口吻有些自嘲。
「不不，」她摇着食指。「是因为男人一旦系上了领带，就连表情也会更着严肃起来，害我以为你心情不好呢？」
意识到她似乎话中有话，他只是收回视线，没打算将话题延续下去。
成冬蜜有点失望，果然这压抑又闷sao的男人不会轻易坦露心声。
商日灏执起叉子，挖了一口她端来的巧克力蛋糕，沉浸在享受美食时的心灵平静，不得不佩服她的巧手，在调温巧克力时一点也不马虎，成功引出柔滑的质感。
虽然没能攻进他心房，但看见他吃着她为他而做的蛋糕时的模样，又令她忍不住感到愉悦。
「好吃吗？」
「嗯。」
简短的音节，配上完全舒展放松的神情，虽然什麽话都没多说，但透过甜点，她看见了表露在微笑中的满足，以及隐藏在面具之後，不为人知的那颗心。
身为糕点师，这是最大的荣耀。
「你等会儿就要走了吗？」看看时钟，才三点半。
「不，这次会坐久一点。」既然取消了所有行程，他想藉这段空档沉淀思绪。
其实他可以更有效地利用时间，但……
他怎麽能够承认，自己想多看看她？
「真的？」她双眼闪闪发光。
「你很高兴？」就算他一直坐在这里，也不能为她带来多少收入不是？
「当然，甚至我希望你今天能留久一点，这样就有时间现做东西给你了。」
这回答令商日灏怔住，她希望他留下？
「你打算做什麽？」他试探，语气尽可能平缓，隐藏所有的猜忌，这已是最不具攻击x的问句。
她哪懂他的防卫心，单纯只是为了想做一个适合他的点心，让他看了开心、吃起来也开心。
「我想想喔……」成冬蜜眼珠子转了转，又看看他的脸。「不如做国王饼！」
「国王饼？」
「我们在过年时不是会吃饺子？饺子象徵元宝讨吉利对吧？法国人在新年的时候也会吃国王饼来祈福，现在新年虽然已经过了，不过没关系，既然我们刚认识，那麽就当作今天是我们的新年，也来庆祝一下好了！」
什麽歪理啊？商日灏冷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轻扬。
看见她甜美的笑，他内心再多的不快乐也总不自觉化消，难以想像，她竟然有这种能力，让他安心、放松，忘却一切。
也不管他应不应声，成冬蜜迳自围上围裙，才一个动作又想到了什麽似的，犹豫起来。「不过……我已经没有多余的面皮了，你确定你会待很久吗？」
她无辜地抬起眼，又是那副令人无法抗拒的模样。
「嗯。」他并没有深思她说的「很久」究竟有多久，只知道现在不想看见她失望的表情。
也许是待在这里太过心安，他总是不知不觉被牵着鼻子走。
「太好了！」她先是开心地欢呼，而後灵光一闪，由橱柜中找出一件未拆封的新围裙。「对了！反正也不会再有客人进来，你要不要也来一起试试？」
「我？」商日灏傻眼，她的邀约未免太过轻率，他虽ai甜食，但在制作方面却是完全的门外汉。
这不按牌理出牌的nv孩，总有许多教他意外的感受。
「是啊，难得有机会，你不玩玩吗？」她才不管他错愕的反应，兴奋地在他面前挥了挥围裙，像是在哄幼稚园小孩一般。「很有趣的唷！」
商日灏看了成冬蜜一眼，这一看，像瞬间中了蛊般。
在那迷人笑容的眩惑下，失心风走了上前。
「先把手洗乾净哦！」她将围裙交给他，并交代他做好清洁。
入了职场，向来都是负责命令指挥的商日灏，不敢相信自己还会有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机会，而且还是服从这名娇小玲珑的陌生nv子。
他见她熟练地拿出面粉、n油、冰水等等，还有各种器具，自己却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傻愣在一旁盯着她在橱柜间钻来钻去。
「我能做什麽？」乾瞪眼的滋味不是很好受。
「等等啊！我就快好了。」她依旧心无旁鹜地忙碌着，将所有东西准备齐全，就是为了让待会儿的工作更加轻松。
商日灏无奈，想他的身份，走到哪里谁敢怠慢他？而现在居然只能傻站在吧台边，举着一双刚洗好的手不知所措。
他的专业足以让他傲慢，但在另一门专业面前，他也只能恭敬地听从指示。
「好了好了，我们来r0u面团吧！」见他被晾在一边许久，成冬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对他眯着眼笑了笑。「放心，很好玩的！」
她的笑容告诉着对方，r0u面团彷佛就跟拿笔在纸上写一二三一样容易。
「我们先将面粉围成一个圈圈，再慢慢倒入水跟n油……」
完全是个生手的商日灏，连怎麽将面粉围成圈都感到复杂，成冬蜜边笑边将冰水、n油等缓缓加入，指导他如何轻和搓r0u。
左搓右r0u，他努力地与面团奋战，像是要把所有的怨气都r0u碎似的。
好强又自恃甚高的他，怎麽可以被一堆面粉打败？
那紧绷到充满杀气的神情，害她忍不住摇摇头。
「不对，要再更轻柔些……」她伸手至sh软的面团里，亲自示范力道与技巧。
两人指尖的触碰，令商日灏心神一漾，更别提她就靠在他的身边，身上馨香早已侵入他的鼻端，他还能专注在r0u面团之上？
瞧她用心的教学，都忘了男nv有别这个道理？
「看着哦，像这样由肩膀施力向下压，然後运用手掌的力量……」她低头认真地叮咛，哪知她的学员压根就不专心。
纤细的指尖，如舞蹈般於面粉堆上游移；她的香气盈绕着他，视线被她那双手带着走，感觉像被催眠一样，眼前彷佛如梦似幻。
她其实是在g引他吧？心底有个邪恶的声音说着。
商日灏想得出神，却在下一秒两人的手指再度碰触时，迅速清醒。
「我自己来。」避开她的手拒绝帮助，不管怎麽说，他想自己挑战成功。
他绝对不会承认，方才那一瞬间，他动了情慾。
「好吧，那你再试一次。」她耸耸肩，ch0u回手让他自己尝试。
虽然她的离开令他心中怅然若失，但他非得要亲自征服这些面粉不可。
他模仿她方才的动作，有了师傅指示，这回就顺利多了。
「很bang欸！学得真快……」眼里只在乎面团的成冬蜜，完全不曾察觉商日灏闪逝的不良念头，也不知道自己对他产生了xx1引力。
甚至可以说，她早忘了男nv有别。
她在他身旁不断提醒着，那柔和的嗓音，不但引导着他拿捏技巧，也r0u开了他心中聚结的焦虑，随着她的指示慢慢放松、再放松……
「真厉害，越来越上手了哦……」
她夸赞着和面粉作战的商日灏，但他很显然不这麽认为。
「要怎麽样才能让面团快点成型？」
「你知道制作美味糕点的诀窍是什麽吗？」
「嗯？」
瞧他严肃的神se，令她不禁莞尔。「很简单，apara。」
「手握着手？」他皱起眉。
「没错！就是用双手去传递与感受，放入内心的情感去探索、然後解读出食材透露出的各种细微讯息，这种心手相连的感觉，就是手工制作的迷人之处哦！」
商日灏对於她笼统的解答不甚满意。
「我想知道的是p。」
「多练习就知道罗！」她灿笑着，突然发现他发间沾上了少许面粉，下意识便伸手帮忙拨去。「哈，你头上沾到面粉了。」
她一凑近，他又能嗅到那醉人馨香，惹得他心跳加速，血ye中属於男x的本能慾望不禁微微波动，鼓噪着他。
这nv人，是太脱线了还是故意对男人不设防？
在她碰到他发间的同时，下意识地，他伸手攫获住她的手腕，成冬蜜一吓，赶紧缩回手，却动弹不得。
他压抑内心那gu躁动，一对深沉眸子凝视着她。
如果他现在吻了她，她还能如这般没有危机意识吗？
被这麽个卓俊不凡的男x盯着，成冬蜜刹那间恍惚，绯红了脸颊。
「呃……可以把手放开吗？」在那充满侵略x的眼神下，她感到紧张，语气里带有一丝请求，心思一旦脱离了糕点，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nv人。
望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商日灏轻轻把手放开。
没有道歉，也没有再多说什麽，只是低下头继续与面粉奋战。
一切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成冬蜜内心却是激烈地晃荡不已。
悄悄x1气吐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不那麽激烈，不敢让身旁的商日灏察觉她的混乱，过去她所接触的异x，从没有人能让她产生过这种慌张又羞怯的情感。
她悄悄瞵视商日灏那不知何时已松开的领带、稍已垂散的西装头，以及认真无b的脸庞，她的神魂不知不觉飘移了起来。
飘去哪？不知道……
只知道方才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隐隐在发烫……
☆☆☆
想像不到一个小小的派要如此费工。
商日灏看着眼前散发浓郁n油香气，上头还放了一个用纸剪成的小皇冠的国王饼，一脸难以置信。
八个小时！公事上分秒必争的他，竟然耗费八个小时在一个派上面？
在柔和的音乐声中，他和她重复着擀面团、压面团、折面团，做出层层叠叠的饼皮；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等待着面皮松弛，又一边准备着馅料，甚至还把多余的饼皮拿去做其他小点心，看似悠闲，但也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
她开口闭口都是术语，而他就这麽绕着她转，也不嫌无趣。
他发现自己小看了成冬蜜，她谈吐虽随x，但一碰到蛋糕就像变了个人，认真仔细的态度让他由衷欣赏，只靠那一双纤纤小手，就能将基础材料转化成jg致多彩的甜点，足以想见她曾下过多少功夫在这些专业上。
她就像是个样式简单的木盒子，内容却装着惊人的宝藏。
也因如此，他度过了生平最奇妙的夜晚，这是他曾经向往，却从来没有t验过的生活。
由吧台走来的成冬蜜，见他对着国王饼发楞，不禁莞尔。
「怎麽不吃？来，我帮你切一块吧！」她眼中闪烁顽皮的光芒，将国王饼切了一角放在盘里递给他。「不过，因为时间有限，只能做到这样，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会更美味呢！」
「八个小时还时间有限？」实难想像，她就这麽日日与糕点为伍？
「是啊，一般来说，做上一天都还嫌不够呢！」她呵呵笑着，不把他的惊讶看在眼里。「快吃啊！」她指指他手上的盘子。
商日灏回过神来，一咬下去，n油与杏仁的香气在口中散开，教人难以忘怀。
再咬一口，他突然紧皱眉头，将口中的异物吐了出来。
「这是什麽？」拇指大小的小天使瓷像？
「哈！恭喜你中大奖了！」她笑着击掌，这可是特地为他准备的惊喜。「国王饼里有放置幸运物的传统，吃到幸运物的小孩可以当一天国王唷！很适合你吧！」
他放松了眉宇。「所以我在你眼中像是个小孩？」
「哪有呀！是你自己想太多，怎麽不说你像个发号施令的国王大人？」她当然不会承认他像个一有糖吃就眉开眼笑、超好哄的大男孩。
她模仿起他板着脸，不断询问下一个步骤的模样，哪里见过这麽强势的学生，逗得商日灏又忍不住扬起了笑弧。
「但国王饼不是我们一起做的吗？你什麽时候放进去的？」
「这是我的魔法，当然不能让你知道啊！这是个会带来笑容的小天使，得到它以後，就会每天开开心心的哦！」她俏皮地扬起手，再度朝他施了一次法。
彷佛真中了魔法般，他一时间忘却言语。
这个地方没有恼人的公事，没有堆积如山的帐务问题，更没有家族之间的斗争，有的是一个能他平静思考，沉淀心情的空间。
还有她。
她总是呵呵笑着，笑声如里形容，有如银铃般动听，想到她花费一番功夫只为了让他高兴，要他怎能不感动？
「哈罗？」见他发起呆来，她唤了唤声。「国王饼好吃吗？」
「嗯。」商日灏回过神，轻点头，又立即补充：「因为是我做的。」
「是是是，国王大人，不如我也来尝一口好了，看是不是真的很好吃。」成冬蜜也给自己切了一块，入口後故作惊呼。「哇！真的耶！看来你很有做糕点的天份，要不要来我店里打工？不过时薪只有183元哦！」
太过自然的气氛，让他孩子气的皱起眉来。
「我在外头好歹是位高阶主管，时薪也只有183元？」早已无须避讳身份，他沉浸在与她相处时，什麽都不用去顾虑的轻松感。
「谁管你呀！在这里你就是一个没经验的新手，要听老板我的安排。」她bb自己，刻意加重了「我」这个字的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成冬蜜如花的笑靥，商日灏望啊望的，显得有些出神。
是啊，除去了总经理身份，他也必须处处听从他人的安排。如果可以，他想放下御城，认真地追求属於他的梦想。
但，现今的他，梦想是什麽？
「怎麽罗？我说错话了吗？」察觉他眼中的黯淡，成冬蜜不解地问。
商日灏的注意力重新被拉回她的脸上，他不语，只默默瞵视着她。
如果，他舍弃了原来的生活，成为这里的一名员工……
单纯、平凡，且……有她在身边。
「怎麽不说话啊？」该不会真的得罪了他吧？
看着她的唇瓣一开一合，商日灏虽然有听见声音，却没有听进去话语，只因他视线正紧锁着她那水neng诱人的唇瓣。
「商先生？」她不安地又唤了一声。
他这才回神，bb她的颊边一小块n油。「你吃到脸上都是了。」
见他没有生气，成冬蜜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是吗？」她伸手越过他，准备拿放在桌上的纸巾擦拭。
两人接近的瞬间，商日灏突然伸出大掌，用指腹将她脸颊的n油抹去，也顺道轻轻扫过了她的唇角。
这举动令成冬蜜绯红了粉脸，从没有与异x如此亲近的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虽道着歉，但见她的脸像扑了腮红，那映在眼底的娇羞模样，却令他莫名愉悦。
「哦，没、没关系。」天啊！她到底在说什麽?!
「没关系？」这回答可真耐人寻味。
见他优雅地笑着，明明像绅士，笑容里却有丝邪气，瞧得她思绪混乱，她对感情太过生疏，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的举动吓傻。
「不，我是指、你很过分！」是夜晚的关系吧？还是忙了一天太累了呢？她深呼x1一口气，退去那份莫名的紧张，不敢再扩大心头那种异样。
成冬蜜赶紧收拾桌上的盘叉，转身逃往吧台。
是夜晚的关系吧？还是忙了一天太累了呢？让她晕晕然，不知如何是好。
她悄悄深呼x1一口气，退去那份莫名的紧张，不敢再扩大心头那种异样。
商日灏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眸光里隐藏了一种说不出的炽烈。
低头看了看沾有n油的指腹，不用纸巾擦拭，却是置於唇边，轻轻含去。
他躺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x前，瞥了瞥腕表，眉间稍微拢聚，又将视线转往窗外，纵使外头天se已晚，他仍是眷恋得不想离开。
像只受惊的小鹿躲在吧台的成冬蜜，见窗边的商日灏又开始锁眉，一颗心不自觉又跟着浮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