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临近傍晚的时候，何朔来到了派出所门口，想来接父亲回去。正巧遇见父亲在和曹师傅站在院子门口聊着天，看曹师傅的样子似乎和父亲很熟的样子，何朔还有些奇怪他们怎么聊上了，但是曹师傅这个人向来热络，他主动聊起的也有可能。父亲的眼神一下子就注意到何朔来了。“看，何朔来了。”曹师傅笑着说，随即又招了招手。“曹师傅，今天值班啊？”何朔停好车，走了过来，对着曹师傅和父亲也打招呼说。“是啊。”曹师傅在门外抽着烟，“我看你爸一个人在这马路边等着你，这多无聊啊，我陪他聊聊。”何朔笑着点点头：“多谢了。”“何朔呀，特别勤恳能干，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可是少有了啊。”曹师傅当着何朔父亲的面夸赞起来，听得何朔真是不好意思。“嗯。”父亲也难得有笑容，点了点头。“你放心啊，既然何朔来了我们这里，我一定好好照顾他。”曹师傅笑着说，“我也是很欣赏他的啊！”父亲笑着点了点头。“爸，我们可以走了吗？”何朔小声问。“哦，那我不耽误你们了啊，你们回去吧。”曹师傅说，“我也差不多可以走了。”“好，曹师傅再见。”何朔告别后，带着父亲上了车。一上车，就闻见了父亲身上有一股烟味，这个味道和香烟的味道又有些差别，像是烧了香的那一种。“你去哪里了吗？”何朔问。“嗯，去看了一个老朋友。”父亲看着车窗外，心事重重的样子。“原来你在这里也有朋友啊。”何朔说，“以前都没听你说起过。”“嗯。”父亲回答，“他已经过世很久了，所以我也没有回来过。”“哦。”何朔突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只好闭嘴继续开车。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早就回去了。”“哦。”何朔也意料到父亲不会待很久，离开也是意料之中的。“走之前，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一说。”“你说。”何朔准备认真听着，连车速都放慢了一些，父亲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甚至连过去的严肃都被现在的沉重所代替。“过去对你很严格，希望你不要怪我。”何朔愣了一下，回答：“没有……没什么关系，我也没有怪你。”“我一个男人照顾你，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所以，我只希望你能够有坚忍不拔的毅力。”父亲说着，第一次在何朔面前表露心扉，“现在你都这么大了，看到你很独立，我也很欣慰。”何朔没有吱声，默默地听着。“不过，我走后还是希望你对自己的生活上点心，工作再忙，也不要忘记照顾好自己。”“嗯，知道了。”何朔答应着，心里却是隐隐的不安，或许习惯了父亲以往的状态，所以才会对此刻敏感起来。
到家后，父亲又恢复了原样，寡言沉默，直到休息。何朔躺在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在记忆里搜寻一些过去的事情，亲子相处的时光，但是记忆很模糊，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成长的背影。何朔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努力让自己睡着，因为不想错过一早送父亲去火车站。就在迷迷糊糊的梦境里，何朔感觉自己游荡在了空无一人的街头。街道的两侧是高挺的白桦树，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抬起头却看不见它们的叶子，只有深黑色的天空。路灯下一个黑色的身影背对着他，如此的熟悉。何朔向前走了几步，那人回过头来，正是易墨。“易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何朔问。易墨微微一笑，指向了前方一栋黑乎乎的小楼，那正是孤儿院的遗址。何朔继续向前走，看着这栋小楼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子衣着整洁，不像是被遗弃的样子，他安静无声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这时，一辆警车突然从身后的马路上驶来，闪烁的灯光照亮了整条街。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警服的中年男人，他来到这栋小楼前，蹲下身来与这个小男孩交谈了几句，随后便牵着小男孩的手准备一起上警车。何朔走到他们身边，想要拦住他们：“请问……”何朔刚想说什么，易墨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搭上他的肩膀说：“他们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什么？”何朔疑惑地看着易墨。易墨回答：“你是在你的梦里。”“我的梦里？”“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易墨的笑容在黑色的夜幕中显得特别的诡异，但是这样的感觉也是至始至终都伴随着他神秘的身份。“你为什么在这里？”何朔再问。“我来陪你。”易墨淡淡地说，“这个孩子还会回来。”“刚刚那个吗？”何朔问，想起黑色笔记本里的记录，那孩子终究还是回来了……“他一直都在你身边。”“什么？在我身边？是谁？”何朔想问清楚，但是易墨就突然在他面前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是谁？！”何朔叫了一声，突然从梦中惊醒。父亲正从房间里出来，已经穿好了衣服，听到何朔突然而来的一句话，也是很奇怪：“是我，你被吵醒了吗？”何朔冷静了一下，看了看时钟，六点半。“我，我刚做了个梦。”何朔回答，然后也起来了。“你是不是太忙了？累了吧。”父亲说着，去厨房忙活起来。何朔往卫生间走去，给自己洗了一把冷水脸，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是比以往的自己显得沧桑一些，或许这些解不开的事情是他烦恼的源头。“他，一直都在你身边……”易墨的声音好似环绕在耳边，可是那感觉却很奇怪，像是梦里偶然的一句话，却又更像是一句提醒。梦的含义究竟是什么？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