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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很显然我香香的是李承宁的鼻子有问题

 

他是否在心里居高临下点评我两条残破的肢体,我不得而知,我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身边的所有人。

“是不是有点吓人?”我笑着问他。

李承宁摇头,他是沉默寡言的性格,小时候我最爱逗他,问他喜欢妈妈还是哥哥,非要惹得他眼泪包在眼眶里才肯罢休。

一个人自私的性格或许以小看大,李承宁还没出生前,我总是担心他会抢去我的宠爱,我不再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贝了,因此我并不期待他的出生。

“我饿了。”我习惯了被人照顾,也习惯了要提出需求。

李承宁从书房推出一辆崭新的轮椅,我有些讶异,不清楚为什么他这里会有如此齐全的设施,但我总算松了口气,有了轮椅,我会舒服很多。

妈妈打电话过来,我用我消失的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要问什么,索性将手机递给李承宁,让他替我接。

“喂,妈。”

“嗯,到家了,好,我知道。”

“好,没问题,我知道,我会的。”

有点像打哑谜,我好奇地仰起头看他,李承宁接电话的空隙拿了张薄毯盖住我的腿,让我不至于受凉。

电话挂断,他说:“妈让你住我这里,离公司近,我会照顾你,哥。”

我盯着他开合的唇,有些不可置信,甚至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被妈妈的抛弃的孤独感,我睁大眼睛,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打回给妈妈。

直到得到完全一致的答复,我真的被交到弟弟手里了。

我坐立难安,没有人与我商量过这件事,我还没有同意,但很显然,这个世界不由残疾人做主,我只好被动听话。

接下来的晚餐时间我显得格外沉默,舀了两口碗里软烂的米粥,对于桌上的菜色兴致缺缺,我终于认真打量起这栋房子。

一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老妈终于受不了整天伺候我,才像甩一个垃圾一样把我甩到李承宁这里。

那要是李承宁也觉得我是个麻烦,届时我又该往哪里去?

我感到十分郁闷,没吃两口就转动轮椅回了房间,我喜欢躺在床上,被子盖住时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

上了一周的班,终于来到周末,我和李承宁一起回家,老妈早就做好了饭。

饭桌上,她依旧叮嘱着我的工作,又问我住在那边感觉怎么样?

我笼统道:“挺好的。”

这次回家,整理了一些我的常穿衣物和常用物品打包带走,还有我洗澡时要坐的一个塑料椅子,我像一只依依不舍的雏鸟,艰难离开家门。

我并非生活不能自理,只是习惯性依赖旁人。

李承宁一只手拿着我的行李,另一只手伸出来搀扶我,今天下雨,断肢处十分酸痛,我原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他从头到尾没有对我这个麻烦发表多余的看法,十分顺从妈妈的安排,我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一个怎样的形象,想来应该是累赘或拖累之类。

晚上躺在床上,我感到几分难言的心烦意乱,睡前忘了拉窗帘,淡淡的月光照进来,我坐起身用力伸长手臂,想要抓住窗帘一角,用身体的惯性将它拉严实。

但由于重心不稳,我重重一声摔倒在地上,后背磕在床头柜的尖角上,瞬间疼出一身冷汗。

“嘶——”

无暇伤春悲秋感慨自己的残缺无力,我认命往前爬了两步,却看到一双浅灰色的拖鞋出现在面前。

“哥,怎么不叫我?”李承宁皱眉。

我告诉他只是想拉个窗帘,没什么要紧事。

他说话时已经弯下腰,将我抱起放回床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从角落翻出一个尖叫鸡放在我床头,说:“捏这个我就过来。”

我有些好笑,尝试着捏了一下,手心瞬间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这个玩具已经有些年头了,没想到李承宁还带来新家。

他出去倒了杯热水放到床头柜,又拿了毛巾替我擦拭身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最后掖好被子才转身离去。

却在晚饭后得知他要带我出差的消息,我一时感到惊疑,不确定他是否打错电话。

“哥,你多久没出门了?”

就这样,我们坐上出发的高铁。

我有些无聊,又有些惶恐,目光一瞬不瞬紧紧盯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我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盲目跟在李承宁身后。

酒店定的标间,晚上洗澡是李承宁帮我,残疾人在生活方面要舍弃一些尊严,这是我习惯的。

但不代表我不会沮丧,时至今日,我依旧无法接受自己少了半截的事实,我很郁闷,用被子卷在身上包裹住,背对着李承宁一个人生闷气。

他睡在另一张床上,看着我的后背欲言又止。

老天爷总是不想我好过,许久没犯的幻肢痛今天再次突袭,我想用手掌抚慰疼痛的地方,可只摸到一团空气,怒火瞬间席卷我的身体,我咬着一团被子瞪红了双眼。

李承宁被我的异样吵醒,他动作很快起身,跨步半跪在床前看着我,“怎么了哥?”

我把头撞在他肩膀上,眼泪默默掉出来,哭湿他的衣领。

“别哭,别哭……”李承宁生涩地拍上我的后背,低哑的嗓音轻轻安慰我。

他显然对目前的状况束手无措。

我将怒火发泄到他身上,额头一下下用力撞着他的肩胛骨,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哀吟。

我再一次意识到,我的人生早在六年前就完完全全毁掉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具痛苦的躯壳,我要去寻找我的灵魂。

李承宁沿着被子伸进去,试探性地轻叩残端,为我缓解疼痛,我依旧很想哭,这是一个歇斯底里人对世界的宣泄,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些。

我张开嘴咬在李承宁颈侧,我痛极了,只能这么做,同时又幸灾乐祸地想,算你倒霉,摊上我这么一个哥哥。

可慢慢的,我失望至极,李承宁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像是吃不到孩子的大灰狼一样失望,渐渐觉得无趣,松开了牙关,徒留通红渗血的齿印在他身上。

“好些了吗?”

黑夜里他的眼睛很亮,眉心惯性蹙着,用关切的目光看向我。

我偏开头,哑着嗓子说:“好多了。”

李承宁没有动,依旧交替着为我轻叩残端,我对这样做的原理了解得不够透彻,不过想来是为了让大脑清楚,这个人的腿只到这个位置就结束了,下面是空的。

等大脑认清这个残酷的事实,它就不会让我这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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