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回 半真半假半情半怨 时难时顾时舍时分()
金风玉露经年别,星河月照花似雪。
今夜停车旧人逢,依旧当时月圆缺。
薛蟠一身车夫打扮,柳湘莲怔怔望向他,久别重逢下竟一时无言。突然薛蟠张臂扑在柳湘莲身上,柳湘莲一惊,来不及反应,薛蟠便亲了上来。他们久未相见,身心皆因种种俗事沉寂空漠,如今乍见情郎,周身激动蓬勃起来,直将牙磕着牙,血浸着血。
薛蟠热泪涌出,咬的柳湘莲嘴唇血迹斑斑,道:“谁许你这样为我?谁许你私自瞒我?”柳湘莲紧紧箍着薛蟠后腰,也不答话,反将薛蟠唇瓣咬的血肉模糊。他呼吸粗重,与薛蟠鼻息打在一起,分不清你我,捋不清对错,腰间硬梆梆一根顶在薛蟠腿根,薛蟠又翻身骑在柳湘莲身上,一边亲他一边伸手去脱自己裤子。马车内狭窄,两个大男人人高马大动作难以施展,然而他们全身血液都似沸腾一般,五内滚烫,好似一把烈火直将两人烧得体无完肤。薛蟠胯中夹着湘莲那物,将一根肉虫蹭得昂扬起来,挺如枪杆,筋络扭曲虬结,卵囊饱胀。他掰开自己肉穴,硬硬地吞入湘莲阳物。
柳湘莲咬紧牙关,他许久未跟薛蟠亲近,如今乍然破门,只觉下身筋粗冠蓬,被薛蟠夹得欲仙欲飞,一个挺腰便狠狠顶入,将薛蟠按在马车壁上肏弄。精水飞溅间,未语缠绵时。马车内室窄小,逼得他们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柳湘莲掐着薛蟠后腰,紧紧伏在他身上。薛蟠在监里瘦了些,身上都摸到几根肋骨,然肉臀紧紧贴在柳湘莲胯上,湘莲孽物入得啪啪作响,白色精浆与淫液哗啦啦似胶液粘稠。薛蟠扬起后臀去迎湘莲阳物,一张嫩穴含得鼓鼓囊囊紧紧绷绷,将柳湘莲绞出白白亮亮点点滴滴的浓稠黏浆。柳湘莲死死箍住薛蟠身子,精如洪流,一番狂风浪颠,骨骨耸动,将子子孙孙尽数撒入薛蟠穴里,薛蟠亦突突几下,翘着自己阳物泄在了马车里头。
他们一见面还未说上什么话便大干一场,热汗淋漓,欲火勃发,情动难抑。柳湘莲咬着薛蟠脖子还要再来,却被薛蟠按住,薛蟠看向柳湘莲眼底,自己情欲稍醒几分,冷道:“你就无话对我可说?”柳湘莲也冷静下来,薛蟠手心按在他唇上。湘莲握住薛蟠的手,道:“我不说,难道你就不知?”薛蟠红了眼睛,怒道:“你不说,我如何知道?我又不是你们这等水晶玲珑心肝的人,一句话能读出八百个心眼子。你薛大爷生性最厌扭扭捏捏婆婆妈妈,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又不是什么仇人见面尚要勾心斗角,一家子说话为何总要绕那许多圈子,倒不如直截了当来的痛快一些!”又揪住湘莲衣领面目狰狞道:“姓柳的,今儿我们便把话给说明白了,你若还想与我在一块儿,就把心里的话都掏出来叫我看个究竟,你若铁了心与我恩断义绝,今日见了便分道扬镳,日后也不必再见了!”柳湘莲定定望向他,他指间托起薛蟠散乱发丝,叹道:“我确实……心悦于你。”
薛蟠听的心头一跳。
他当然知道,他早就知道。柳湘莲心悦他,他本该再更早一点就知道的。从他娶妻开始,柳湘莲那些莫名其妙的含酸拈醋,突然辞别,种种行径而来,他早就知道这个人心悦自己。
只是当时薛蟠一心只洋洋自得,想从前柳湘莲何等冷心冷面凛如霜雪,最后还不是落入自己股掌之间,一颗心被自己攥得酸涩难言,擒纵自如间翻手是雨,合手为云。他将一颗真心揉搓扁圆,肆意玩弄,时而冷着,时而热着,他以为他们不过是露水情缘,一时情好,这样的戏弄也不过是床笫情趣罢了。
可柳湘莲竟真了心,他竟是真心的。
薛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眼红鼻酸,他死死地盯着柳湘莲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听着柳湘莲的下文。可是柳湘莲却似乎只有这句话可说,又闭上了嘴巴不言。
薛蟠突然恼怒起来,掐着柳湘莲的脖子逼问:“你若只有这么一句,就是存心要与我分手了?”柳湘莲笑道:“我还能说什么?难道你能从此改了从前?”薛蟠一愣,柳湘莲以为他是犹豫,叹口气道:“蟠儿。”他多久未唤薛蟠的名字,听的薛蟠都忍不住软了力气。柳湘莲捉住薛蟠的手,将手从脖子上摘下,紧紧握在手心:“我心悦你,我认了。但是又能如何?”他顿了顿,继续道:“当日我曾得高人指点,得一谶语,若与你再纠缠下去,便是邪念纠结,如草生根,必定伤肢折股,唯空门僧道可解。当日我不明白,如今我却明白了。”薛蟠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柳湘莲更紧紧握住他的手:“如今这个局面,是我自己选的,我并不悔可若叫我用这样的东西来博你的同情和愧疚,我又不愿。我柳湘莲何等傲骨,若是因为这样才能叫你对我于心有愧,才能留住你一时片刻,倒不如趁早分手了事,何必彼此纠缠不休?”柳湘莲眼眶通红,声音亦激动起来,紧紧捉着薛蟠手腕,在他腕上掐着青紫指痕,恨道:“我不愿再做你可有可无的后路,也不愿再见你娶妻生子,幸福美满。”
薛蟠起先双眼通红,满面怒容,渐渐地倒卸了力气,静静看着柳湘莲赤红双眼,又慢慢地沉了脸色,最后听得柳湘莲那句话,勃然大怒,反挣出湘莲束缚,反将柳湘莲压倒在马车里面,按着柳湘莲双手怒道:“事到如今,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等薄情寡义的小人,分明已经非你不可,却还能想着娶妻生子,与别的女人白首到老?”柳湘莲亦怒道:“难道不是吗?”他恨恨咬牙:“即便今日你说的是真心话,真心想与我好,岂知他日是不是又改了?薛蟠,你从不是什么从一而终之人,前有香菱后有夏氏,我又要如何信你?”薛蟠亦大怒,偏偏柳湘莲说的有理,他竟一时无法反驳,于是忿道:“从前我不明白,难道今后我还不能明白?姓柳的,我从不知道你是这等小心眼的人,香菱早叫我娘收了认作干女儿了,那夏金桂也早趁我落狱与我和离,我身边再无一个女人,你若真这样吃醋,就该对我死缠烂打,严防死守我再去盯上别的女人才是,怎能这样轻易舍了我去?”柳湘莲道:“我能缠你多久?我能守你多久?你迟早是要舍我的,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就此一拍两散算了!”薛蟠掉下泪来:“那你为何又要这样救我!”
他的泪顺势落在柳湘莲唇上,倒将柳湘莲满腔的怒气一下封住。柳湘莲哪见过薛蟠如此哭泣模样,一时竟忘了回答,只怔怔看着薛蟠落泪。薛蟠噙泪看着湘莲:“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人?一会儿绝情绝义要与我两不相欠,一会儿又情深意重舍出身家性命救我。柳湘莲,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叫我与你好聚好散,偏偏是你纠缠不休,叫我对你心有愧疚,又叫我对你旧情难忘,我的心全住着你一人,又有什么心思再去与别的女子成亲生子?”薛蟠垂头,将额头抵在柳湘莲肩上,泣道:“薄情寡义的是你,生死相依的是你,你占尽了一切先机,叫我做了这个恶人,到头来还要倒打一把,说我始乱终弃,不仁不义。是,我薛蟠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未想过从一而终,可你柳湘莲难道就是什么好人?”
柳湘莲感到肩头湿意,沉默以对,不再与薛蟠顶嘴,只将掌心轻拍薛蟠后背,好似安慰。薛蟠俯在湘莲身上啜泣:“如今我什么都没了,家里败了,钱也散了,还有一个老母和两个妹妹要养,即便你叫我去成亲,也没有哪个女子肯嫁我这样的人了。事到如今,你还说要与我分手的狠话,柳湘莲,你到底有没有心?”薛蟠此言半真半假,但凡世间男子,只要心里肯,焉有娶不到妻的人?偏偏柳湘莲听着薛蟠这番假话,心里头便软了些许。他握住薛蟠的手,轻声道:“我只问你一件事。”薛蟠红着眼等他,他问:“若叫你从此随我浪迹天涯,再不去找别人,你肯不肯?”谁料薛蟠竟狠狠咬了一口柳湘莲肩膀,牙印深可见血。湘莲吃痛,薛蟠恨道:“我自然不愿意!”未等湘莲失望,薛蟠道:“随你浪迹天涯,我的母亲和妹妹,还有你那个姑妈,难道也跟着我们一起去?还是都一起舍了一了百了?”他按着柳湘莲肩膀:“世上那有成了家还要浪迹天涯的人?又不是戏文里行走江湖为生的大侠,你既许了我,就该随我在家呆着安身立业,一同赡养长辈,为我妹妹挣个好前程才是!”
柳湘莲定定看向薛蟠,突然明白了薛蟠的意思。他又喜又疑,一时不敢相信:“你是……允了?”薛蟠恨恨看着湘莲:“若是后半句话……”
他突然住了口,看着湘莲,笑了。
“不错,大爷我应了。”
“小柳儿,今后我只有你了,你若敢始乱终弃,你薛大爷必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薛蟠与柳湘莲欢好一场,车里翻云覆雨一通,险些都将马车颠散。末了两人一身湿汗黏在一起,湘莲替薛蟠抚起耳边鬓发,道:“你这样过来,伯母可知道?”薛蟠听出湘莲意思,踢了他一脚,哼一声:“你当我母亲跟你一样藏奸险诈?”又道:“早在你送了那几百两银子时,我母亲便不再介怀你我的关系了。”薛蟠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催促:“差点忘了,这次出来接你,是要带你回家给母亲瞧瞧。妈妈说要当面谢你。”湘莲愣住:“伯母要见我?”薛蟠盯着他,突然红了脸,道:“你我都已经定了终身,难道你还不肯去见我的家人?”想他薛大公子一生风流纵情,哪里会有这等小女子的扭捏情态,一时又羞又恼,忍不住手指戳在湘莲心口:“还愣着干什么?快收拾起来去驾车——随我回家!”
虽然一番波折,好在并未有什么差错,两人到底还是顺顺利利回了家里。
如今薛家冷清,搬到了一间旧宅住着,虽然小了些,却也洁净,虽然家中当铺尽被没收,打点薛蟠一事上下又费了不少银钱,如今家里几算一贫如洗,唯当日薛姨妈嫁来的几分嫁妆傍身,薛姨妈便出些随身金宝腾换,置来一些银钱好供养全家几口生计。
马车驶到薛家门口时是香菱来开的门,香菱见薛蟠和一年轻俊美男子在一块儿,立刻认出柳湘莲来,笑着说:“妈妈在家等了哥哥许久,方才还念着呢,可巧就来了。”柳湘莲虽听薛蟠说香菱已被收为义女一事,可仍是半信半疑,如今见香菱口口声声妈妈哥哥的,心下才信了此事。又见香菱往屋里头喊:“妈妈,哥哥回来了。”屋里的薛姨妈听见了香菱声音,叫宝钗扶着一同出来,见到薛蟠和湘莲携手入内,柳湘莲一见到薛姨妈,下意识要与薛蟠避嫌,松开了薛蟠的手。薛姨妈却好似没有看见,一下握住二人双手,眼含热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宝钗忙递了帕子替薛姨妈拭泪:“头先哥哥不在的时候,妈妈哭了多少泪来,大夫才说不能哭了,怎么如今见到了二位哥哥,又开始哭了呢。”又盈盈笑说:“哥哥这番可真叫我们全家上下操心透了,待会吃饭可要和二哥哥一同跟妈妈敬个酒赔罪才好。”柳湘莲一时不解宝钗的“二哥哥”从何而来,却听薛蟠笑嘻嘻道:“酒自然是要敬的,妈妈还是别哭了,大家一块进去说说话,别叫站在风口里,一群人一起吹风受冻,可不好了。”薛姨妈擦泪道:“是呢,我竟忘了这个。快,快请柳相公一起进去。”竟紧紧抓着湘莲的手与他一起进门。
如今薛家里头冷清下来,除了两个从小伺候的丫头,那些婆子小厮尽数皆打发走了,因而家里的酒菜也不比从前奢华,只一壶热酒,豆腐、面筋、青菜几盘,再一碗鲜鱼和一碗腊肉便罢。香菱伺候着布菜,薛蟠便道:“如今你已是我妹妹,不再是家里的丫头了,这些活我们自己来罢,只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就是了。”香菱惶恐不安,连忙拒绝。薛姨妈笑道:“你哥哥说的极是,我既认了你做女儿,那有再将你当丫头使的道理,你便和宝钗坐在一块吧。”宝钗亦笑:“姐姐快坐吧,如今家里不比从前,还守着那些虚礼作甚么?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吃顿便饭,才是最好呢。”香菱听得心里暖暖,半推半就坐在了宝钗身边。薛姨妈又道:“你们也不必伺候了,去吃饭吧,我们一家子自己说些话。”两个小丫头便也退了下去。
如此一来桌上便只剩下薛家几口和柳湘莲。湘莲深觉自己格格不入,心中正忐忑,薛姨妈此刻却突然满了酒,举杯对湘莲道:“柳相公,这一杯我先敬你。”柳湘莲忙站起来,不敢失了礼数。薛姨妈与他敬了一杯,才道:“从前我对柳相公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伤了柳相公的心,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你。可若再问我后不后悔,我却是不悔的。”薛蟠一听这话头,觉得不对,急道:“妈妈!”宝钗连忙按住薛蟠,摇头示意。薛姨妈继续道:“凡天下父母者,没有不为孩子操心打算的,蟠儿如此,宝钗亦如此,今后香菱也是如此。”香菱听着眼眶也湿,默默垂泪。薛姨妈看向湘莲:“所以当日你与蟠儿相好,我知你真心疼他,既欣慰,又伤心。欣慰蟠儿从来只知与那些狐朋狗友作伴,竟能得了你这样的真心人,又伤心你们终究是男子之身,即便我舍得,以蟠儿的脾性,你们又要如何厮守终生?”薛蟠忍不住道:“妈妈怎么这样说我?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么?”薛姨妈睨他一眼,薛蟠便闭了嘴,只是桌下的手攥紧柳湘莲的手,显是怕湘莲又被母亲说的动摇。
柳湘莲却望着薛姨妈道:“伯母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也从未怪过伯母。当日一走了之,实是我自己顺心而为,并不与伯母相干。”薛姨妈道:“自蟠儿落了大难,他那些往日的三朋四友竟一个都不曾来,若非蟠儿的从弟薛蝌照料帮持,我们这一家子那还挨得到今日团聚?而若非你舍身相助,蟠儿又岂能轻易从监里捞出?这份恩情,是薛家上下欠你的,亦是蟠儿欠你的。”说罢,薛姨妈竟站起到头要拜。柳湘莲慌得连忙扶住薛姨妈阻了跪拜,自己先跪了下去,道:“伯母若是如此,可是折煞了晚辈的寿数。我与薛兄弟相交一场,他既蒙难,大丈夫自当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伯母实在不必如此重谢。”薛姨妈捧住湘莲双手,道:“你如今还唤我伯母,我便知那日是真真伤了你的心,如今你虽与蟠儿回来了,心里头却仍不信蟠儿,是不是?”
柳湘莲沉默,无言以对。薛蟠看的心焦,又要出声,宝钗按住薛蟠肩膀,再次摇头请他安静。薛姨妈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什,竟是当日赠给湘莲又被湘莲退回的玉佩。薛姨妈将玉佩重新放入湘莲掌心,道:“当日我将此玉佩交给你,是想以兄弟之名,叫你对蟠儿死了心,好让家里安生一些。”薛蟠听的心急如焚,几乎跺脚要起,可是连香菱都对他摇头,请他耐心倾听。薛姨妈道:“我从前只觉得唯有男女在一块儿才是安生日子,可如今金桂走了,舍下蟠儿一人,香菱又认了蟠儿做哥哥,不好再回去。家里经历了这样的事,我思来想去,只想叫蟠儿守着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不至于若有来日,又是一次‘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凄凉光景。”她死死握住柳湘莲的手,叫柳湘莲将那块玉佩死死攥在掌心,硌得生疼,道:“蟠儿入狱以来,你替他多方奔走,又是替我们拿回几千两银子的官司,又是当了家里物件筹钱,还舍身去了王府求情,我明白了你的真心,从此再不疑你藏奸,也不拦着你与蟠儿往来了。”
柳湘莲听着动容,一时失语:“伯母……”薛姨妈含泪笑:“只是你们终究都是男子,不能同男女一样明媒正娶。蟠儿在我这里发了誓,此生再不娶其他女子。今日便由我做主,认了你做义子,从此你在外便是蟠儿的弟弟,在家便跟蟠儿作夫妻,这样可好?”他这番言辞已经做出极大让步,侥是湘莲也听的震撼,下意识望向薛蟠:“你,立了誓?”薛蟠一下子面红耳赤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来,还是宝钗笑道:“是啊,哥哥自从出来以后便洗心革面,说要改了从前性子,好好守着我们过活,听到二哥哥出了事,急着去寻人,又想起来什么,折回来直接在妈妈面前跪下,赌咒发誓说此生再不娶其他嫂子了,这辈子一心一意只要二哥哥一人了。”宝钗微笑,香菱从容,显然这是薛家早就商定好了的,几人脸上竟无一丝异色,唯独薛蟠红着脸粗声粗气梗道:“我又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畜牲,有这样的人为我舍生忘死的,若我还能没心没肝去娶别的女子,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了?”他声音强硬,面上却恼羞成怒,骂道:“婆婆妈妈磨磨蹭蹭的,我妈妈要认你作干儿子,你还不应?”
柳湘莲被弄得晕晕乎乎,薛蟠又催的急,竟真的迷迷糊糊敬了薛姨妈酒,又磕了三个头,便算是正式认了薛姨妈做干妈。如此一来,他在外头与薛蟠行兄弟之名,在家却与薛蟠是夫妻之实,便算是过了门路,再没有别的阻碍了。宝钗和香菱亦来敬酒认他这个哥哥,一家子和和美美团团圆圆,竟就将这章揭了过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夜里湘莲自然宿在薛家,与薛蟠吃睡一处。如今家里人少了,连打水洗漱一连事都得自己干,好在薛蟠在监里也惯了,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薛蟠倒了水回来,便见柳湘莲在灯下摩挲那枚玉佩。湘莲散了束发,仅着寝衣,将那玉佩捧在手中盘弄,一颗凉玉捂得温津生热,烛光荧荧又称得湘莲标致花容。薛蟠看的心里痒痒,直叹自己竟有这样的好福气,能与如此大美人相伴终身,便靠在湘莲背上问他:“你看这劳什子作甚么呢?”柳湘莲背上一沉,便知是薛蟠黏了上来,也未躲开,只问:“这枚玉佩当真是为了认子所赠?”薛蟠挂在湘莲肩上,接过柳湘莲手中玉佩:“这当然是我母亲哄骗你的说辞,为了拆散我们才编出的这些瞎话。若真是如他所说,怎么不给金桂,怎么不给香菱?”又将玉佩仔细挂在湘莲颈上,指腹蹭着柳湘莲细白肌肤,道:“但我母亲今日的诚心是作不了假的。这一年来我们家潦倒落魄,除了自家兄弟,没人真心相助,就连那贾府亦是自身难保,唯有你四处奔走,舍生忘死地为我,我母亲是真心想对你好。故而如此说来,这枚玉佩也的确是为了认子所赠。”
柳湘莲默然不语,只低头看着那玉佩,薛蟠见他无动于衷,有些急了,连忙捉住湘莲双肩,道:“你莫不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些什么?告诉你,你若再像之前那样,你薛大爷真跟你拼命不可!”他可算是怕了柳湘莲了,此人表面无动于衷,冷心冷肺,似是天下第一冷情之人,然则心里头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此刻柳湘莲不说话,薛蟠怕他又想岔到别处去,再闹出些什么分道扬镳的事来,那样的苦境他可不愿再走一遭。
好在柳湘莲并未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轻叹口气,笑道:“我不过是觉得,伯母如此让步,实在难得。”平心而论,若他与薛姨妈对调,也难保不会出此下策,毕竟薛蟠又不是天生爱好龙阳,从前把玩男人不过是兴致所至,图个玩性罢了,也从未认真过,又娶妻纳妾,分明该走一条正道,何苦跟一个男人一条死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是以薛姨妈想出此法,已是尽力周全他与薛蟠之事,也是最好的结果。
柳湘莲沉默,感愧薛姨妈拳拳慈母心意,薛蟠却以为柳湘莲是伤心没有名分之事,捧着湘莲脸颊郑重道:“小柳儿,我虽不能像当日娶夏金桂那样娶你进门,可薛蟠在此发誓,从今往后,除了你,我决不再找旁人,咱们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我定将你当我真正的妻子来爱你敬你,绝不再叫你受半点委屈,吃半分苦头!”薛蟠如此雄心壮志,柳湘莲知他此时此刻是真心不假,但见他信誓旦旦将自己居为丈夫的坚决模样又觉好笑,毕竟床笫上分明薛蟠才是承欢的那方。但如今柳湘莲也不计较这些了,为了薛蟠,他连自己的姓名都可消了,又何须在口头名分上计较?于是他只环住薛蟠,道:“我自然信你,只是我仍有件事,不得不与你说。”
薛蟠见柳湘莲肯坦诚相待,自然大喜,忙问:“什么事?”柳湘莲道:“此番出来经历许多风波,因怕连累家里,故而走前并未对姑妈说明。只怕姑妈尚不知道我的这些事情,仍当我是随一道士云游四方去了。如今我既无事,便该回家向姑妈告知一切,只是这些事若叫他听了一定生气,是以你且先在家等我,待我回家处理好了,咱们再说往后的事。”谁料薛蟠立刻沉下脸色,捏着柳湘莲脸颊道:“我才说你不许犯那老毛病,你倒又给我矫情起来了。”柳湘莲不解看他,薛蟠气道:“难道只许你见我的母亲和妹妹,我却不能去见你的姑妈?你是为了我才沦落到有名不能认的地步,我却只守在家里等你收拾好一切坐享其成,姓柳的,你是当真要与我天长地久么?”柳湘莲一时答不上来,见薛蟠真生了气,只好道歉:“是我说错了话,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着此番叫姑妈消气并不容易,并不想让你受累。”毕竟薛蟠到底养尊处优惯了,柳湘莲并不指望他能低声下气到哪里去。薛蟠恨恨咬牙,道:“孝顺侍奉长辈的事,我在妈妈这里也是做,在你姑妈那里也是做,难道还怕吗?你这样说,便是看不起我了。”柳湘莲笑道:“是我错了。”薛蟠冷哼一声,还是动气,却忍不住又抱住柳湘莲,叹道:“你为了我东奔西走,定是许久没回家过了,既如此,明日我们便动身,辞别母亲,去看你姑妈吧。”柳湘莲轻拍薛蟠背上,道了一声“好”字。
次日他们果然拜别了薛姨妈,薛姨妈听闻柳湘莲要回家探亲,也不好阻拦,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叫薛蟠路上好生小心,别再闹出蒋玉菡那样的事来。薛蟠自知理亏,赌咒发誓自己绝不再犯,又叫柳湘莲替自己担保,才终于求得薛姨妈同意,叫薛蟠跟着柳湘莲去了。
且说当日柳姑妈赶走了薛蟠,心下顿生悔意,想差人请回薛蟠追问他与柳湘莲之间的事,奈何薛蟠当日寻人心切,被柳姑妈赶走之后又遇见秦钟,就没再来过了,薛家又搬了家,是以柳姑妈并未寻到薛蟠,只能日日看着那对鸳鸯双剑以泪洗面。突然门外小厮来报,说二爷回来了,柳姑妈大惊,连忙出来相见,正是多日不见的柳湘莲,还有跟在他身边的薛蟠。柳姑妈见二人一起进门,一下子明白了明细。而柳湘莲才一进门,见到柳姑妈,一下眼含热泪,双膝一弯跪倒在地,颤声道:“姑妈!”薛蟠也跟着他跪下,喊了一声“姑妈”。柳姑妈摇摇欲坠,扶着丫头的手方才站稳,略定了定心思后说:“你们都下去。”将屋内的人都驱了出去,只剩他和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