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六)
王诜带她去了个地方,县城地段最好的小区,迫不及待地,电梯都不愿等,拉着她的手就从步梯往上跑,一直跑到了六层。
他打开了601号房门,蒙上她的眼,把她慢慢拉进去。
姜瑜睁开眼的时候,极简风格的装修,浅se地板,米se地毯,窗台上还摆放着几盆她喜欢的绿se多r0u。
他把一串钥匙放到她的手心,“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然后又像孩子般拉着她去看铺满了玫瑰花瓣的大床,他带着她躺下,握着她的双手,十指交叉。
“叔,在吗?”
姜瑜停好自行车推开铁门,春暖花开,正是播种的季节,骆天的父亲正弯着腰在大棚里翻地。
“小瑜,你怎么来了?”
“我有同学在国外,我托她寄了些鱼肝油,您吃着,对心脏好。”
“我身t好得好,把这些留给你父母吧。”
“您拿着,我父母还有。对了,叔,我要结婚了。”
说着,姜瑜把一封火红的请柬拿出来。
骆天的父亲直起身,放好铁锹,把手往帆布衣襟上蹭蹭,颤抖着接过请柬。
“是上次送我看天儿的那个小伙?”
她不好意思地点头。
“挺好,挺好的。”
“叔,我晚上还有课,先走了。”
“嗯,你慢着点。”
骆天的父亲望着她骑车走的背影,翻开了请柬,[四月二十],那时候他的天儿也出来了。
“恭喜啊。”
赵欣接过王诜递来的请柬,嘴上笑着,心里却酸溜溜地羡慕嫉妒,还杂有一丝丝略微的同情,且看着吧。她喝口茶水,抱着书去上课了,走上讲台的那一刻,畅快了许多。
“今天我们讲诗经,《氓》。读ng,二声,不是流氓的氓。普通民众的意思,这里是普通男子的代称。我先读一遍,氓之蚩蚩,chichi,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八那次婚礼
婚礼是在县城最好的酒店举办的,装修档次或许能相当于京城的四星级。没有请许多人,只有亲戚和一些同事,最大的婚礼,王诜说,要等他母亲从国外回来,在京城再办。这里,就是走个形式,对,只是过个形式,通知家人和重要的朋友。
婚礼是中午12点开始,她坐在酒店的房间,对着梳妆台的镜子,望着自己已然成熟的脸,发着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执着了许多年,谁都觉得不合适,配不上她的那个人。
门啪嗒一声,有人开了门,她以为是穿着新郎礼服的王诜,却意外地不是。
“怎么是你?”
她站起身,心跳失速,声音颤巍着,不知该如何面对,“骆天?”
他戴了中学时常带的bang球帽,穿着她送他的藏青se绒衫,松垮的运动k,像极了从前他的样子,带着痞气,坏笑着。仿佛这几年的牢狱从没有发生过。
姜瑜僵笑着,腿脚被按住了般。
“不欢迎我吗?”他带着迷人的微笑,朝着她的方向,离她越来越近。
“离我远点。”她伸出手臂,阻挡着他的前进。
“我知道你喜欢我。”骆天抓着她的胳膊,继续向前,“现在我出来了,怎么不愿意等我了?”
“你别这样,”她被他b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今天是我的婚礼。”
“也是我的婚礼呀。”
她的两条胳膊都被她钳制了,拉过她的头顶,高大的身躯冲着她扑面而来,她的全部都在他控制的y影里,只剩下嘴巴还能反抗。
姜瑜歪着头,不敢看他,“我老公很快就过来”
“怎么?你又不喜欢他,”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柔弱贤惠的正经nv子,最适合做妻。
他微微低头,强迫着她接受自己的吻。
骆天的吻和王诜的一点也不一样,他的吻带着十足的霸道和控制,扫过她的唇齿,搅着她的心带入最深处,那里有她好多年的等待和执念,这个吻ch0ug了姜瑜所有的力气,任由着他的恣意,陪着他一起陷入地狱。
“你喜欢的是我,”他稍微停下来,帮她整理乱糟糟的头发,“别嫁给他,嫁给我。”
姜瑜哪里抵抗得住他的甜言蜜语,眼泪哗哗地流淌,他再轻轻帮她吻去泪痕,全然不顾这个酒店房间已经围满了人。
围看的人里,有王诜,有王诜的父亲,还有姜瑜的父母。
王诜木讷地走过去,拇指重重地擦掉她嘴角被别的男人吻花的口红。
“王诜,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姜瑜拉住他白se礼服的衣袖,可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与他之间已再无可能。
眼睁睁地看着,王诜的父亲将他拉走,而她,什么都做不了,也解释不了,就算解释了,也毫无用处,参加婚礼的所有宾客都亲眼所见,新娘子在婚礼当天和别的男人,激情拥吻。
姜瑜的母亲对着自己的nv儿伸出巴掌,却怎样都打不下去。
她和王诜这场规划了好几个月的婚礼取消了,他们俩人,从大学开始的追逐游戏,也彻底结束了。
那天晚上,骆天跪在姜瑜的父母面前,“我愿意娶她。”
“啪,啪,啪…”响亮的巴掌响彻通宵,是骆天自己在ch0u自己。
所有的亲戚好友,都见证了他们俩的事,姜瑜只能嫁给骆天。
她应该开心,从高中开始的执念,走到了婚姻圆满的终点,可她还是不开心,这段日子的相处,心被王诜这个男人,挖了一个洞,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落着。
“姜瑜,我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好,我发誓,后半辈子,也只对你好。”
骆天抹g她sh润的眼角,捧着她脆弱的脸,从发丝吻到额头,再从额头吻到唇齿。
王诜是ai她的,这么多年的付出,就在婚礼上,一切破灭,他可以接受她的从前,接受她ai别的男人,但接受不了,当众让他出丑。没过几天,他就离开了那个平淡质朴的小县城,回到了京城,一杯又一杯说不清是什么的酒,他都要喝一遍。
“姜瑜,你没来追我,也不和我解释。”
“你不ai我,我付出了所有,可是你还是不ai我。”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为什么这么ai他,他是个罪犯,压根配不上你的。”
这场婚礼,姜瑜丢了人,丢了自己的人,也丢了父母的。学校里的同事倒是没有谁再提起过这件事,除了赵欣劝慰过她,“我早就说过,你们不合适。”
“你说得对,是不合适。”
她云淡风轻地回答,心却疼得喘不来气,习惯x地扭头看王诜曾经的办公桌,已经空空如也。没有教案,没有钢笔,没有搭在椅背的风衣,然后过一段时间会有人坐到这个位置,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坐过一样。
“嫁给我。”骆天跪在姜瑜的膝下,举着一枚银戒,那是他能买的起的最贵的戒指。
“以后我会赚许多许多钱,不再叫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你不喜欢我的。”姜瑜拉他起来,可怎么都拉不动,“你喜欢的是白雪,去找她吧。”
“不要骗我了,她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哪怕是一个字,这些信都是你写的,对不对?”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那里好好活下去。”
“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心意呢?”
泪水夺眶而出,骆天就跪在地上,让她趴在自己的肩上,舒服地啜泣。
姜瑜和骆天没有举办婚礼,只是默默领了结婚证。
“1840-1842年,第一次鸦片战争,1856-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所以又叫双十革命,1912年2月12日,宣统帝退位,结束了清政府自1644年入关以来268年的统治,这些时间点和重要事件要记牢,1858年的《天津条约》,1860年的《北京条约》的主要内容要背下来,这都是考点…”
下课铃声响了,姜瑜抱着教案回到办公室,收拾好东西然后下班,两点一线。校门口停了辆和王诜从前开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黑se奥迪,她愣了愣,车里下来个人,帽子下的脸b从前圆润了许多。
“骆天?”
“你怀孕了,上下班不方便,以后我来接你。”
骆天打开车门,轻柔地扶她。
“哪里来的车?”
“买的。”
“你哪儿来的钱?”
“生意上的事你不要管,我说过,以后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骆天哼着口哨,努力把车开稳,像个混混,又不完全像。
“你的事业刚起步,不要乱花钱的,另外就算买车,也不要买这么贵的…”
姜瑜和骆天结婚后,为了上下班方便,租住的是县城一中的家属楼。她怀孕后,骆天就不再让她做饭了,他来做。
“我说过,从前你照顾我,以后,我照顾你。”骆天是个混混,但也不是没有心,他会兑现自己的承诺,照顾好她,给她一辈子的依靠。
“你要开的货运公司靠谱吗?”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忙碌的他,面带幸福。
油锅滋拉滋拉的声音煎着h花鱼,旁边锅里煮着小米粥。
“周末去看看爸吧,端两盘兰花放咱家yan台挺好的。”望着窗台,想起了王诜。
“好啊,我去拿,老婆你累了眯一觉,饭好了叫你。”
九再见
姜瑜是个好nv人,骆天自然是懂的,但他与她的差距,令他自卑,退缩,每次她来探监,两人都刻意回避他们之间的感觉,拿白雪来做挡箭牌。但男人选nv人,除了看nv人x格人品好不好,最重要的还是她长得漂不漂亮,能不能让男人在生理上有冲动。显然,骆天对姜瑜并没有。
姜瑜选择嫁给别人,作为朋友,希望她能过得好,他自然也是开心的。
四月初的清明节前后,记得那天下了雨,他在帮父亲整理花棚,有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撑着伞来找他。
“爸,我出去下,就回来。”
这个来找他的男人,与他父亲应是差不多的年纪,开着高档车,戴着眼镜,手腕戴着彰显身份地位的名表,皮肤白净。转头望自己的父亲,佝偻着身t,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在辛苦劳作,一辈子老实巴交,小心谨慎,头发全白了,看得他的眼睛很酸。
骆天坐进了男人的车子。
“你就是骆天吧,我知道你。”
“您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我知道,你刚从里面出来,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钱,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骆天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另外,你也不是个有心的人,姜瑜等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好的nv人,你忍心她嫁给别人?”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好像猜到了这个男人是谁,“你,你是?”
男人摆摆手,“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是的,帮你。”男人拿出一张卡,递给他,“一百万,钱不多,但足够你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
骆天不傻,这卡在他手里烫手。
“那个nv人,等了你这么多年,是男人就应该懂得报恩。”
他咽下口水,这张改变他命运的卡片越发烫手了。
“婚礼那天,你把她带走吧。”
“什么?”他惊叫起来。
“怎么,不愿意吗?”男人笑着,把那张卡重新拿起来,在骆天的手心里敲打着。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看不清路,也看不清自己的家了,骆天的眼前再次朦胧地出现父亲佝偻的背影。
“吃饭了。”骆天去叫沙发上眯着眼休息的姜瑜,她的眉头皱着,像是做了噩梦。他轻轻地触碰她的脸,心疼她,也心疼自己。
“吃饭了啊。”
姜瑜睁开眼,看到对自己温柔t贴的骆天,幸福的感觉让她暂时忘了梦里出现的王诜。
“做了什么?”
“粥,煎鱼,小葱豆腐。”
“小瑜啊,这个学期,你带的班成绩不错。”
刘校长往饮水机走,姜瑜麻利地从刘校长手中抢过一次x杯子,“刘校长,我自己来。”
“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好好g,历史组的组长李老师明年就退休了。”
天瑜货运公司开业了,在这个县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噼里啪啦的鞭pa0声引来许多人的围观,姜瑜仰着头曲眼看那红se的招牌被yan光照得变se,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京城一处不为外人所知的庭院,举办的是王诜和另一个nv人的婚礼,那nv人的脖子上戴的是天然红宝石,在户外yan光的照耀下,熠熠闪光。广阔的蓝天,碧绿的草坪,低调奢华的别墅,男宾客个个绅士打扮,nv宾客个个长裙礼服。
王诜的父母微笑着,甚是满意这个儿媳,儿媳的手被他位高权重的父亲牵着,交到了王诜的手上,王诜把一颗大如红豆的钻戒,套进那nv人的无名指,低头恩ai地亲吻。
骆天开货运公司,偶尔要出差谈生意。有次他去了青岛,见到了那个让他又ai又恨的nv人,白雪。
“你出来了。”白雪歪着头诡笑地看着骆天。
“你还和他在一起吗?”骆天问。
“谁?”
“周一廷啊。”
白雪无奈地摇头,“没有了,大学毕业后,他父母不同意我们,就分了。”但她依旧对长相帅气,痞气里带着成熟的骆天好奇,勺子搅弄着甜汤,碰到杯壁叮当响,“你现在做些什么呢?”
“做点小生意。”
他谦虚着,盯着白雪的容颜无心吃饭,多年不见,她似乎更美了,脸颊的红晕赛过涂了胭脂,迷离的桃花眼像在对他放电,紧张得心乱跳,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挺好的。”
白雪的高跟鞋轻轻踢了他的腿。
后来,两人去了宾馆,开了间房,高中时候的那段孽缘,总是要画上句号。不然每个人心里都觉得空落落的,总要完成点什么,才能结束得了。因为,不这样做的话,骆天,会觉得,这几年的牢白坐了,白雪也会觉得,她和周一廷白分手了。
“哇哇”的啼哭声响彻了医院的产房,姜瑜和骆天的孩子出生了,是个nv孩。她把这个小小的宝贝抱在怀里,看她熟睡的样子,紧闭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嘟囔的小嘴,r0u乎乎的小手。
“让爸爸抱抱。”
骆天小心地抱过孩子,那一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什么牢狱之灾,什么漂亮的白雪,什么做大生意发大财,什么都不是,眼里只有这个可ai的婴孩。
“孩子可真好看,爸爸也帅气,对老婆也好。”医院的护士个个羡慕着这个幸福的家庭。
骆天对姜瑜很好,就连姜瑜的工作编制,最后也是骆天帮忙找了关系,花了钱,解决的。姜瑜的父母也渐渐接受了这个坐过牢的nv婿,但还是会偶尔抱怨,自己的nv儿本是高材生,竟沦落到嫁给一个混混。
“妈,我现在挺幸福的,一个人的从前,不代表以后。”
“你就是傻,你本可以嫁得更好。”
姜瑜自然会偶尔想起王诜,那半年多的相处,心口被他蚀的洞只是被蒙起来了。曾经有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对自己疯了似的痴情,她又怎会不动心呢?
窗台上的多r0u植物,被她不知不觉多浇了水。
“你能不能顾点家,也不知道你天天往哪里跑,才娶的媳妇就放在家里。”
王诜的母亲从欧洲调回国内,年纪大了,开始主抓起儿子的后代问题。
“我有应酬能不去吗?不去你们又要说我没出息了。再说,她怀孕了,也烦我在家。”
“就是人家怀孕了,你才要多去陪…”
“知道了,还有个会要开,先忙了。”
王诜挂断电话,r0u着太yanx扶着床沿战巍巍坐起来,微眯的眼缝瞥到地板上散落的衣物和倒得乱七八糟的酒瓶。他站起来扒开窗帘,从几十层往下看,许多乐高方块大小的汽车,在刺眼的yan光下,川流不息。
“再睡会吧。”
网红脸的nv子光着脚踩在绵柔的羊毛地毯上,从后面圈住他的腰,娇滴滴的。
“头好疼。”
王诜把她的手厌烦地扒开,“你自己去睡,我今天有事。”
他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洗脸,发现自己胖了,尤其是肚子。面容也不再是大学时那么清秀了,尤其是眼睛,怎么看都是浑浊不清的。他眨眨眼,拿起斯文儒雅的窄框眼镜,穿上合t裁减的西装,戴上高级的腕表,蹬上油亮的意大利皮鞋。越是空虚的时候,越想忘掉从前那段在小县城无b无聊的工作经历,就是越忘不掉,他没再去找过姜瑜,但就是忘不掉。
骆天只是中学学历,命好不如运好,在这个全民网络购物的时代,天雨货运公司已经覆盖了附近了许多个市县,赚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这就是他的人生目标。
他想赚钱,赚许多许多的钱,不再受人欺负。除了钱,他还喜欢看那些和白雪一样的绿茶漂亮妹子,一个个地主动扑向自己。
“爸爸。”
骆天从姜瑜手中抱过五岁的nv儿。
“我穿的这件公主裙好看吗?妈妈买给我的。”
“好看呀,我的公主穿什么都好看。”
他希望,自己的nv儿,漂漂亮亮的,就像白雪那样。但又想,他的nv儿也能像姜瑜一样,做个心好的人。
尽管过去了许多年,胳膊上的那道深深的疤刻在了他的脑子里,骆天还是会在夜里做那些个监狱里曾经经历的梦魇。姜瑜,也会在夜里,梦见和王诜数星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