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退堂。”
见冯俊成振袖离去,郭镛快步想跟上,后脑又被秦孝麟的视线紧盯,他?左右为难,最后奋力甩手,“哎唷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一番有?惊无险,青娥从?衙门两腿酥软回了家,与在家中等候的茹茹相拥,喜极而泣。
青娥一下一下亲吻茹茹的小脑袋,用手抹开她的发际,高兴得没头没尾将她叮嘱,“茹茹千万要用功读书,别像你?娘,傻了吧唧被人构陷也不能为自己脱罪,平日里标榜多机灵,遇上事就不顶用了。”
茹茹睡个午觉不见娘,在邻居家待了一下午,这会?儿难过极了,只顾得上哭,“青娥又被坏人抓起来了,我以为青娥又回不来了。我想舅舅,我想要舅舅。”
青娥倏地收敛笑意,“你?想他?做什么?他?待你?好?”
茹茹言之凿凿,“舅舅是我爹,我想要舅舅。”
青娥扬手轻拍她屁股,“胡说,他?和你?说的?他?才?不是你?爹呢,你?没有?爹,别信他?的。”
茹茹急了,“我有?爹,我有?爹。”
她压根不知道爹和娘的关?系,见别人有?,还总嘲她没有?,就格外?想有?一个,凶一点的,保护她们。
青娥不会?与她争辩这个,随她去了,“好好好你?有?爹,你?要认他?做爹就认吧,横竖等你?长大?了,也看不上他?做你?爹。”
青娥撑腰抱起茹茹,到厨房掀开灶台看了一眼?,用手背抹干眼?泪,淘米做饭,单手也操持得有?模有?样,好像适才?大?哭的人根本不是她。
才?下公堂又怎么样,孩子要娘,也要吃饭。
冯俊成去到她家院外?,透过厨房大?开的窗户,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青娥一手抱着趴在她肩头碎碎念的茹茹,一手掰着南瓜,眼?眶还是红的,却已忙忙碌碌在灶间打转。
冯俊成也不知对谁说,“她拿我一百两,就过这种日子。”
王斑在旁问:“爷,还去吗?”
冯俊成带王斑走下了山,他?本就不打算露面,只想远远看一眼?,看她是哭是笑,不成想她哭完了也笑完了,正忙着投身?日常琐碎,根本无暇也无处诉说这段日子的遭遇。
王斑试探着看向冯俊成,揣测了一会?儿,喟叹道:“大?嫂子而今过得好难。”
冯俊成侧目一眼?,“没成婚怎是大?嫂子。”
是没成婚,可孩子都有?了,还差个婚仪?叫大?嫂子也没错。
王斑不可能计较这个,笑道:“青娥姑娘而今过得真苦,这世道也真是,待她这样出身?贫贱又天资貌美的女子格外?不留情。”
说完,赶紧拿眼?梢观察冯俊成的表情,见他?冷脸不语,心道自己没说错话,暗暗鼓劲儿,往后就照这样一节一节给爷递台阶。
其实冯俊成不知道,就在他?转身?刚走的一瞬,青娥不堪重负掩面啜泣,又喜又悲,往茹茹脑袋顶滴了许多眼?泪。
茹茹伸小手往头顶摸,就见青娥又哭起来,“青娥不哭…茹茹用功读书。”
“好。”青娥苦笑了笑,“的亏生?了个懂事的。过几日我带你?搬家,咱们不在这儿住了。”
“又要搬家。”
“这地方容不下我们了。”
“那花将军呢?也搬家吗?”
“你?就让它在山上跑么,带走了被绳子拴着,多可怜。”
“我舍不得花将军。”
青娥弯下腰,“那你?下去和它玩。不许揪狗尾巴,去吧。”
“花将军!花将军!”茹茹两段莲藕似的小腿摇摇摆摆往地上够,啪嗒啪嗒跑远了。
青娥叹口气,偶尔也觉得对不起茹茹,本来不至于,只她太懂事了,至多是贪玩贪嘴了些,脾气半点不像自己。
她就想,他?小时?候是否也是这样?调皮捣蛋又单纯善良,叫人硬不起心肠。
乃至于她即便知道那只是段露水情缘,也狠不下心斩断与他?的最后一丝连结,害怕将来某天将他?遗忘,自私地在身?边留下了有?关?于他?抹去不了的痕迹。
秦府里,秦老爷得知秦孝麟在衙门吃了亏,花钱在衙门将人捞出来带回家,一进家门便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
他?娘任夫人也从?仪门内款步走出来,冷眼?将他?瞧着。
秦老爷道:“混账,闯了祸摆不平知道来找我了。你?那些个酒肉朋友,莺莺燕燕的粉头妓子怎么不出来帮你??为个寡妇闹到官府去,你?要我把这张脸往哪搁?”
秦孝麟唇角渗出血迹,抹一把,狭长的眼?睛透出些许讥讽的笑意。
秦老爷见他?这副模样,咬牙问:“你?可知这顺天府来的巡抚,即便是你?二叔也不好过问。”
秦孝麟的二叔是杭州知府,也是秦家的护身?符,要是没有?冯俊成,他?一句话就能让案子落听?,偏偏来了这么一位,叫他?这段日子始终不曾露面,一直躲着避嫌。
任夫人问:“郭镛怎么说的?”
秦孝麟支起身?,坐在地上道:“他?说冯俊成是江宁织造府的少爷,吃穿不愁,探花及第名利双收,来钱塘就是为了做功绩,这样的人,谁拿他?都没有?办法。”
此言一出,秦老爷陡然提眉。
任夫人走上前问:“这便是那个江宁冯家的儿子?”
秦孝麟站起身?来,看到一线曙光,“二叔认得冯家?”
秦老爷见他?如此,冷冷振袖,想了想道:“算你?走运,你?现在到你?二叔家里去,跪下求他?,叫他?写信去江宁冯府,好保你?渡过此劫。”
“我这就去。”秦孝麟提膝离开秦府,他?鲜少回这个宅子,素日都宿在外?宅,今次回来也没有?走过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