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大金姨娘呆呆地看着那满满一匣子金灿灿的金锭,眼神都直了:“这是……宁国侯的谢礼?!百两黄金么?!”
“对,折合白银应该有一千两了。”谢慕林非常淡定地告诉她,“姨娘先收起来吧,这一方面可以弥补你在上回三妹妹出走时遭遇的损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三妹妹不大擅长理财,这笔钱还是先放在你这里比较稳妥。将来三妹妹要出嫁了,你再斟酌着拿这些东西给她置办嫁妆就好。”
大金姨娘倒吸了一口凉气,期期艾艾地问:“这……这样真的好么?如今家里处境不比从前,这么大一笔银子……”
谢慕林摆摆手:“这是三妹妹靠自己挣来的,宁国侯也明说了这些黄金是给三妹妹将来出嫁时的添妆,家里人怎会跟她争?姨娘且收好就是,只是需得看紧些,千万别听三妹妹哄几句,就随便把金锭拿出来给她使,结果浪费掉了。”
大金姨娘一脸的郑重:“二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黄金收藏好的!”顿了顿,她又有些迟疑,“二姑娘,宁国侯送这些黄金给三姑娘……添妆,是不是……是不是……”
她有些不太敢问出那句话,但谢慕林还是回答了她:“对,人家很感激三妹妹献出药方救了程笃,但宁国侯府还是要跟左家结亲,不打算考虑三妹妹,所以程笃的父母才会竭尽全力置办了丰厚的谢礼,宁国侯又送上了百两黄金,以表谢意。三妹妹如果再提出其他要求,人家就有底气拒绝了。”
大金姨娘早就心里有数,女儿对程笃的妄想是不可能实现的,但一日未有准信,她还一日抱有几丝奢望,如今奢望终于被证实了只是奢望,她心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但心情也变得非常复杂,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这样……也好,三姑娘可以死心了,日后也能安心嫁人……但愿老爷不会生气太久,不肯给三姑娘挑个好女婿……”
谢慕林伸手把装金锭的匣子盖盖上,就转身离开了,由得大金姨娘自顾自地继续发呆下去。她转身去了谢映容的房间,把卞太太今日的来意告诉了对方,又把那份礼单呈上。
谢映容呆住了。
谢慕林才不会多考虑她眼下的心情如何,径自把话点明:“宁国侯府也好,卞家也好,人家的意思如今也都很明白了。他们很感激你拿出来的药方救了程笃,不过并不打算为了报恩,就牺牲掉程笃的婚姻与前程。程笃和左思云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不可能改变。不过你也不吃亏——瞧瞧那一车的礼物和那百两黄金,你简直就是赚大了好吗?如果是从前曹氏还当家的时候,你出嫁还未必能得到这么多嫁妆呢!所以……不要太贪心了,否则你连卞家的友谊都保不住,这一年的折腾就全都打了水漂!”
她转身要走,被谢映容叫住:“二姐姐,你别走!你跟我说清楚,宁国侯真的……真的不打算改主意了么?!”
谢慕林不耐烦地回头看她:“人家凭什么改主意?就因为你拿出了一张药方吗?可就算你没送出药方,程笃也不会病死,左家不是还介绍了一位医术高明的老大夫给宁国侯,把程笃的病给彻底治好了吗?我就不问你那张方子是从哪里来的了。不同的人生同一种病,都有可能会因为身体状况与病情不一致,需要用不同的药方去诊治。人家大夫根据程笃的病情度身定制的药方,肯定比你这张来历不明的方子更有用呀。
“宁国侯府还愿意记你这份恩情,给你送这么丰厚的谢礼,已经够厚道了好吗?严格来说你压根儿就算不上程笃的救命恩人,凭啥叫人家以身相许,连未来的前程都不顾了呀?”
谢映容却好象听不进去,她的情绪非常激动:“不可能的!没有道理!左思云能嫁给程笃,为什么我不能?!我家世比左思云更好!我跟程笃的外家还那么熟!我甚至救过他外祖母的性命!我为卞家和程笃做了那么多,我有哪一点儿比左思云差了?!凭什么宁国侯宁可给嫡长孙娶区区御史之女,也不愿意多看我这个高官显宦家的千金一眼?!”
谢慕林皱眉看着她,说:“你应该知道程笃和他的父母在家里受到宁国侯夫人与世子一家的打压吧?宁国侯支持他与左家联姻,就是因为左家有高官可以无视曹家的权势,为程笃打通另一条出路呀!你衡量一个人的家世高低,就只是看官职大小吗?你就没想过,自己根本帮不上程笃什么忙,对宁国侯而言毫无联姻的价值吗?!”
“什么?”谢映容一愣,有些转不过脑子来。她需要帮程笃什么忙?就算程笃在宁国侯府里被二房打压又如何?过几年他成了三皇子的心腹,很快又成为新皇座下第一新贵,那什么宁国侯夫人、侯府二房,全都不堪一击!这还需要她帮什么忙?大不了,她可以提供自己上辈子知道的消息,帮程笃更早获得三皇子的信任。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吧?只要静静地等待程笃飞黄腾达就好了!
谢慕林看着谢映容的表情变化,都不想跟她啰嗦了:“行了吧,你就是想攀上人家侯门公子,然后附在他身上吸血,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为他做些什么。你对程笃而言毫无价值,人家又不喜欢你,凭什么要娶你呢?为了一张药方,送来这么多谢礼,就够厚道的了。你差不多就得了吧,别死缠烂打的,真把自己的名声搞坏了,将来想嫁个象样点的对象都难。难不成你嫁不成程笃,就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啦?!”
谢映容歇斯底里的表情顿时一肃。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放弃了程笃,她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婚配对象去?她上辈子困于内宅,也没听说过几个外男呀!
发疯
一想到程笃这个男人意味着什么,谢映容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对眼下的局势冷静以对。
她明明距离程笃那么的近,也为之做出了无数的努力,凭什么还是输给了什么都没做过的左思云?!左思云既然有个有权有势的伯父,嫁给哪家的青年才俊不行?为什么偏偏要来跟她抢程笃?!
没有了程笃,她还能嫁给谁?听从谢家人的话随便找个青年士子嫁了么?将来连个举人娘子的身份都未必能得,如何能比得上程笃妻子将来的风光无限?!
除却巫山不是云。经历过程笃,谢映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其他远远不如他的丈夫人选。偏偏她对眼下的局势无能为力,宁国侯贪图左家权势,卞家人又不肯为她说话,她又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接受现实么?可是……除了程笃,她还能肖想哪个未来前程会一片光明的青年才俊?!萧琮她攀不上,萧瑞又早死,三皇子她也够不着呀!
谢映容简直要疯了,她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破坏她大好计划的宁国侯与卞家人,又怨恨卞老太太不顾念她的恩情。她之前还这么努力地想要拯救对方儿子的性命前程,结果对方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谢慕林没兴趣看着谢映容发疯,见她不理会自己,径自在那里撒拨,也懒得去提醒对方,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各人的私人财产,打坏了是没人会赔给她的。
谢慕林转身就要出门,只把那份礼单留下来了。反正东西她会交给大金姨娘的,这张礼单就让谢映容过个眼瘾吧。
谁知她还没迈出房门,就被谢映容追上来拉住了:“二姐姐,你别走!你再帮我一个忙!”
谢慕林回头皱着眉看谢映容拽住自己的手:“放开!都到什么时候了,人家都把意思说得那么明白,你还想干什么?真想把双方的交情都破坏殆尽了,你才能甘心吗?!”
谢映容被她瞪得讪讪地松开了手,却还是面露不甘:“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左思云了?!程笃现在很危险……卞家人也正在往死路上走!我可以救他们!我能让他们逃过大劫,今后飞黄腾达。这种事左思云是帮不上忙的!我要给卞老太太写信,让她知道我比左思云更有价值!她会听的,她一向很听我的话!她一定能明白我的好处!”
谢慕林直接翻了个白眼:“你就省省吧!你凭什么说这种话?你不过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弱女,去年还养了小半年的病。卞老太太跟你认识这么久了,还能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听到你这么说,还不把你当成是失心疯了呀?!你半夜跟外男翻墙出逃的风声没传出去,叫人说你为了个无心娶你的男人发了疯,难道就很好听?!你给我消停些吧!得了银子财物就老实一点儿,别再折腾个没完了!”
她甩袖就要走,谢映容再一次把她拉住,这回是直接抱住她的腿跪下了,哭得满脸是泪:“好姐姐,你就再帮我一回吧!只需要帮我再捎一回信就行!你前儿才帮我捎过信的,再帮我一回又怎么了?!若是这一回我能成事,好歹你也能有个侯门子弟做妹夫,日后遇事也能得到关照,说出去也风光呀!”
谢慕林拼命想把自己的腿从她的双手环抱中挣脱出来:“你现在是气昏头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你给我冷静一点,好好想清楚!这些真是你能说的话吗?!”在你不是百分百可信赖的外人面前透露上辈子的经历?你确定自己不是在找死?!万一让哪个权贵知道了,这可不是区区一个“做了预知梦”或者“有占卜能力”之类的借口就能蒙混过去的,可别把谢家也连累了才好!
谢映容却以为她在说自己的言论太过大胆,没有女孩儿该有的矜持,便在那里哭道:“我这辈子只对这一个男子动过心,天天都在盼着能嫁给他。如今眼看着美梦成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矜持不矜持?我是真的要发疯了!”
谢慕林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知道她与谢映容是鸡同鸭讲了,可她又不可能把事情点明,那就会暴露出自己的来历不对劲了。
她只得先哄着谢映容:“你现在还能跟卞家人写信说什么?他们只是程笃的外家亲人,不是程笃的祖父和父母。程笃的婚事自有宁国侯做主,就算卞家人支持你,也不见得能改变事实吧?!”
谢映容咬了咬唇:“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不得已时,大不了她就稍稍透露些今年会发生的事好了。只要能哄得宁国侯府暂停与左家议亲,拖个一两年,程卞两家就会看到她的好处,到时候自然知道该给程笃娶哪个媳妇,对他们更有利了!
谢映容觉得,自己无论是对卞家,还是对程笃,都有救命之恩,就冲着这份恩情,宁国侯与卞老太太都不可能对自己不利的。宁国侯的性情她不清楚,可卞家人与程笃却都人品正派,可以信得过!
谢慕林看着谢映容,只觉得她是在找死,索性也不与她多纠缠了,道:“你先去写信,写完给我看过,确定里头没什么犯禁的内容再说。你要是过不了我这一关,就早点死了心吧!还有,如果你这信送出手,却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你也不能再闹腾了!人家不给任何回音,装作没收到信,而不是直接拒绝你,就是给你留脸面了。你如果到时候还不知道好歹,可别怪我和兄姐们对你不客气!”
谢映容大喜,又抱住谢慕林的大腿哭:“二姐姐,谢谢你!”
“别谢我。省得到时候程笃还是不肯娶你,你又埋怨我了。”谢慕林冷着脸甩开她,“不许你再大哭大闹!再惹我生气,我就再也不进你的门!”
谢映容忙赔起了笑脸,一把将脸上的泪水全都擦掉:“不会的,不会的!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二姐姐的大恩!我这就写信去!”说罢就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身上的狼狈,扑到书桌边写信去了。
谢慕林没好气地扭头出了屋子。
大金姨娘不知几时站在院子里,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面上满是忧心忡忡。她迅速跟在谢慕林身后,小心翼翼地说:“二姑娘,那信……是递不得的!三姑娘是猪油蒙了心,我们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傻事呀!”
谢慕林回头看了她一眼,翘起了嘴角:“姨娘多虑了,我能犯这个傻吗?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会帮她把那信送到卞家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