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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驯

 

青年又说,“大夫也在这儿,没事的,忍忍就过去了。”

王林东看了眼蚂蚁缸,大夫二字更是吓得他魂飞魄散也收不住嘴,“我说我说,那小姑娘帮我们取第一笔钱之后,就在那个银行旁边的井山二条放下卡就走了,我没怎么她。”

青年顺势就问:“你没怎么他,他为什么会给你卡?”

那卡里可是有几十万,更关键的是,那应该是他全部身家了。

青年手上没停,不紧不慢的,王林东越发慌张,如实答道:“我看她长得漂亮,带着几个人给拉到旅馆去了,我起初是想做点啥,她就说她有好多钱,还把手机银行打开给我看了,我一看还真是大几十万,婊子有得是,谁还跟钱过不去呀,您说是不是?”

封好了裤管,青年起身戴手套去将蚂蚁装进容器里,王林东喊出了猪叫,“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我刚扒她衣服就被她踹了一脚,接着她就说她有钱,我真没碰她。”

青年拿着一瓶红蚁蹲在王林东身侧,“你这话幸好是趁他走了才说,不然我估计你今天得少点什么才能出这屋。不过你呀,一点都不冤。”

这话倒是不假,王林东把不同的小姑娘拉到旅馆都不知多少回,他后台硬,多年来无人敢吱声。山头一霸,终于也尝了一口特权压榨的味道。

“忍忍吧。”

红蚁从裤头倾泻而进,裤裆瞬间被腥臊浸湿,哀嚎不断。

……

初春的京城温度宜人,校园里粉的白的黄的各色小花星星点点争相摇摆身姿,空气里都是清甜的香气。

凌凄已经丢了三个多月了。

素描教室里,唰唰唰凌乱的刮纸声中总夹着细碎的聊天声,程逸帆这日代大一的人物素描课,他亦端坐其中挥着笔,几个学生站在后面观摩。

“老师,您说这画人像,是该重结构还是重神色呢?”

“结构是基础,结构之上再追求传神。”

“老师,那如果一个画像结构不怎么好,但特别有神特别生动,您觉得是好画吗?”

“怎么说?”

“有一幅小相,我觉得画得极好,但张峰觉得它结构糟糕,我想让您评一下。”

学生随即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白纸,嵌在其中的是一幅彩色的半身人像速写,画风有些奇异。

程逸帆接过去眉心忽地一紧,这熟悉又奇特的画风,见画如见人,他转头就问:“这画哪儿来的?”

学生答道:“老师您也觉得好吧!我上个月去邻市玩儿,在一个景区看到有人画小相,我看着这画风有意思就画了一幅,二十块钱,值吧!”

程逸帆攥着画,难掩激动地掏出手机,怼到学生眼前问道:“是这个人吗?”

学生眯着眼端详几分钟,努着嘴思索半天才回答:“有点像,但又好像不是,就是……给我画像那是个长发小美女,黑框眼镜戴着个口罩,就只有这眼睛是挺像的。”

程逸帆低头摸着画,唇线弯出好看的弧度,他已能笃定这是凌凄画的了。他不像肖潇予和程逸思那样发了疯似的找,程逸帆心里明白,像弟弟布下天罗地网以后仍找不到的人,他就是不想让你找到,硬把他抓回来他也不会快乐。

“老师,您认识她?”学生问道。

程逸帆答道:“我想收他做学生来着,我喜欢他画的东西,他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学习,就像你们说的,他画的东西没有形。可是你们看,他的画看似凌乱但在传统审美之下仍是舒服的,他对结构的理解是跟着天性,随意拉伸,厉害在于他的拉伸有度,整体不会乱套。再看他的颜色,用色大胆,他很喜欢强烈的撞击,可是他追求的不是刺激,他只是用颜色在跟模特交流,他是在你身上感受出来的色彩。林立你看,他很喜欢你脖颈拉伸出来的线条还有你衣角粘着的半片花瓣,这里细节处理得十分温柔。”

林立夹着身旁的张峰摆了个胜利表情,程逸帆睨着笑笑,“张峰也没有说错,他确实基础不好,从技术层面看欠缺一些,艺术没有定义,喜欢和不喜欢都是对的。”

林立接话道:“老师,您赶紧把她招过来呀,我想跟她做同学。”

程逸帆眼神里丢出一个问号,林立兴奋回道:“谁不喜欢跟漂亮小姑娘当同学,人可爱画还这么棒,您不知道,她可好玩了,我上周又去了一次,她在公园角落里居然开了个画画班,带着三个小孩写生,我蹭了一个小时课,她给了我纸笔,然后说我没小孩画得好。”

程逸帆笑道:“意料之中,他也觉得我画的东西总冲不出框架,有时候接受了专业训练反倒禁锢了思维。”

画面一转,程逸帆坐在小树林旁的长椅,米色渔夫帽和白口罩之间一副银框眼镜反着光,他端着书微微低头,似乎是在专心看页上的字,只有他自己知道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忙碌的小老师身上。

班上有学生五人,小女孩居多,只有一个调皮的小男孩,所有的活儿都是他带来的,一会儿笔断了,一会儿橡皮没了,再一会儿水还洒了。小老师倒是不厌其烦,坐在他旁边一边给顾客画像一边有条不紊地照顾兼指导。

凌凄还挺有带孩子的天分,程逸帆会心笑着。

时间过得很快,阳光渐低的时候人潮也逐渐散去,程逸帆本是想着看看他就回去,没想到一坐下腿就挪不动了,生生坐到夕阳下沉。凌凄在一片金黄之中收拾零散的画具,长发总是散落,看得出他不适应地乱撩。

瘦削的下巴,脸色不太好,大眼睛即使躲在大镜框后面仍是清澈透亮,自由的凌凄像一株顽强的野草,再恶劣的环境下也能茁壮成长,又像一朵绚丽的花绽放着无限的生命力,不管是什么,穿进程逸帆心里都化成致命的吸引力。

送他回家就走,程逸帆想着。

“琳琳,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随着清亮的声线瞧过去,从远处跑来一个年轻清爽的男孩子,个头不矮,穿着干净的白色夹克,端着两个饭盒打开给凌凄看,“我姥姥包的,羊肉馅饺子,你吃羊肉吗?”

凌凄不爱吃羊肉,可这个时候喜好并不重要,热腾腾的白色气雾扑在他的脸上,手就没忍住伸上去抓起一颗就往嘴里塞,烫得他合不上嘴却仍喊着好吃。

“哎!小馋猫,我有筷子,你还没洗手呢!”男孩子赶紧把饭盒往旁边小凳子上一放,掏出湿纸巾也抓住凌凄的手一顿擦,行云流水的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凌凄也不躲开,摊着手板乖乖让他擦,眼睛直勾勾盯着饭盒,舔唇吞着口水真像只馋坏了的猫。

而不远处温柔的眼早已蒙上了霜,硬书皮也被攥得嘎吱响。

便利店里。

门推开叮咚一声。

深夜里只有一个店员坐在收款台旁边玩手机,闻声也没抬头。

程逸帆瞥了一眼,套着便利店制服的正是下午去接凌凄的青年,爽朗圆寸,不扬眼但还算是端正的五官,麦色皮肤是保养过的细嫩,手上抓着最新款的手机,腕上那逆跳日历的表够买这半家店,一看就不是村里的孩子。

一碗方便面加罐装咖啡,程逸帆放到台上准备结账,青年熟练操作示意他扫码,问他是否在店里吃,程逸帆点头,青年说道:“我朋友在那边睡觉,麻烦您坐靠窗的位置吧。”

程逸帆看了一眼窝在角落趴桌上抱着书睡着的凌凄,朝青年再点点头。

程逸帆饿了一天,鬼使神差尾随他们来到这便利店,原本还是打算跟着凌凄到家就走,谁知他竟进来直到凌晨都没出去。他坐到离凌凄最远的位置轻声吃面,脑袋里乱如麻,他不知青年的身份,搞不清凌凄与他的关系,更不明白为何会睡在这种地方……单薄的身体缩在青年那件白色外套里,脸颊被书皮硌红,程逸帆不禁在想他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心里不是滋味。

凌凄在王林东手里逃脱那日,并不像王林东说的那般没碰他,掀他摊子的时候几个壮汉拳打脚踢已是一身伤,被拎进旅馆时人已经无力反抗,无奈之下才把卡交出去。

他不是心疼钱,是他知道这卡一刷就会暴露,他就只能再换地方躲。

自行车也被摔歪,凌凄背着仅剩的一点行李连夜赶路骑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另一个相对热闹的小镇。腊月二十三,飘着细雪,凌凄坐在路边休息,拉下了包在脸上的围巾喘粗气,冷风刀子一般一下下刮着他的脸,头顶的红灯笼照得他像尊喜庆小佛,每一年都是自己过年,真没想到这一年会是连个挡风的瓦都没有的境地。

凌凄抬头看向红灯笼,暖洋洋的,有种似乎还不算太糟的错觉,忽地哗啦一声打破了他的自我安慰。

一道银光闪过眼前,飞过来的硬物磕到脑门脆响一声,让本就斑驳的脸雪上加霜,紧接着身穿银色羽绒服的青年蹬上凌凄的破自行车一溜烟跑了,后面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拎着木棍紧追,渐远的声音喊着,“那戒指给你了,买你的车。”

谁他妈要你的破戒指,我的东西还在车上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凌凄疲惫到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追了,只能平静看着那道银光消失在夜色里,再无奈低头找戒指。泥渣里拾起一个方形三色环金属圈,凌凄不懂珠宝,哪会猜得出这小东西值五位数,只知这又白又粉的东西不纯,石头呀钻都没有光秃秃,肯定是廉价的。还怪土的名字老大一个刻在外面,cartier,娘唧唧的名字估计是女朋友的,女朋友的戒指也能随便丢,渣男,妥妥的渣男。

可毕竟是仅剩的东西,凌凄还是擦了擦揣进了衣兜里。

次日凌凄如常找便利店吃晚饭加过夜,当他掏出现金结账时店员拒收。

“不收现金违法。”凌凄说。

店员啧了一声定睛一瞧随即兴奋地凑上去说:“怎么是你?”

店员竟是前一日那抢车贼,他叫杜蒙,但凌凄认不出,瞪着大眼睛往后退,下意识就扭身要跑,被杜蒙一手捞住手臂扯回,“别走,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

“谢谢你的车,救了我一命。”

杜蒙前一日心血来潮大半夜涮肉,这位离家出走的小少爷大手大脚惯了,吃到一半才想起口袋空空,鬼祟想跑,刚溜出大门就被追上来的壮汉摁在地上胖揍。往日里没挨过欺负也没怎么打过架,杜蒙慌得见缝就逃,而他那一桌于小镇餐馆来说过于奢侈,店家也是万万不能放过,拎起木棒就追。

吓得屁滚尿流,也忘记了自己身上随便摘一件就能抵这一顿饭,但偏偏在想到抢车的一刹那却想起脱下刚买的戒指。也许是红灯下拉长的颈线如精湛雕琢,又或许是那双眼流露的余光过于温柔,脑子一抽,竟觉得那一刻灰头土脸的人美得不可方物,便不能白拿她的东西。

两只花脸猫相见,凌凄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掏出戒指往台面一丢,说:“把车还我。”

杜蒙不以为然,回道:“那破车我扔了,你不要戒指那……给你这表成吗?”

凌凄不懂戒指,但一看那表,再不懂也知道至少能买好几辆二手破自行车,但是对于躲藏的人来说这都很难变现,更何况车上有更重要的东西。

“你扔哪儿了?”凌凄问道。

杜蒙头一回碰上有人看不上他的钱,不忿道:“这是江诗丹顿,你不懂吧?这个你随便卖卖也得有六位数……”

不等他趾高气昂地抒发优越感,凌凄急切追问:“到底扔哪儿了?”

“我不记得了,清水河边吧,桥附近……”

凌凄听罢转身跑走,杜蒙愣了好半天,莫名锁上店门也跟了出去。

车早就不知去向,杜蒙只知道是要找书却也不清楚是什么书,傻乎乎地跟在凌凄后面一直晃到天蒙蒙亮,捡回散落在浅滩的几本旧书。

确切来说是凌凄在二手书摊淘到的绝版书,甚至是盗印书,总的来说就是在别处买不到的,十元三本。

杜蒙看着凌凄一点一点擦,蓦地坏笑,“春宫图?你江诗丹顿都不要找的是这玩意,真看不出来。”

凌凄头不抬,回问道:“看不出来什么?”

杜蒙小孩一个,说起颜色还是有些害羞,脸一红抿出几个字,“看不出你还挺奔放。”

凌凄笑笑,翻开一页屏风后面半遮半掩的后入图摊在杜蒙身前,指尖点在图上说:“你看他的布景多细,季节、摆设和服饰都有呼应,还有这窗外的小猫戏球生动,再看这两人的动态,女人回眸男人却望向别处,你能想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杜蒙听不懂,更看不懂,只知凌凄的声音绕进耳朵里散开搅乱了他的思绪,妙语连珠敲在胸腔发出厚重的颤动让他的脸更红,眼睛看着一幅幅色图却丢了情欲,原来眼睛干净的人讲情色也纯净,故事也能这般好听。

这天之后他们就成了盟友,没看错,心动没变成爱意,杜蒙很快就知道了凌凄是男孩,刚萌动的情感生生被噎了回去。但他是喜欢这个人的,杜蒙带着凌凄去卫生所处理身上的伤,霸总豪气挥霍,支付宝刷剩下可怜的6块钱。苦难中的滴水恩情滋润干涸心田,信任也因此萌生,杜蒙让凌凄住在他打工的店里,凌凄借杜蒙的账户做生意。

向来都是给人花钱的冤大头,杜蒙没接触过不要他的钱还这么纯的人,钱都放在自己账户里也不怕人卷走就跑。凌凄当然不是不怕,只是他早就看出杜蒙人傻钱多哪会看上他这几分几毫,更为重要的是他也不问凌凄为何不能用自己的账户,为何要乔装打扮,还不能用真名,竟傻到愿意让来路不明的人用自己的账号进出流水,幸亏凌凄不是个骗子,不然十个江诗丹顿都要被骗没。

凌凄很能挣钱,抢同行生意遭受重挫的他做起承上启下的角色,从照顾别家生意开始,到帮忙招揽再到合作,最终算是安稳地落了脚。而杜蒙让凌凄睡在便利店,每日接受凌凄一份二十块的盒饭投喂当作租金,吃惯了细糠的少爷也逐渐享受这份粗茶淡软饭,即使早就可以回家他仍是继续这份夜班的苦差,演着每天为温饱发愁的可怜虫,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让凌凄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明明是单纯的友谊,可这时杜蒙注意到店里迟迟不肯离开的客人,他落在凌凄身上的目光让杜蒙浑身难受,下意识就挪出了脚,坐到了两人之间。

“琳琳是我女朋友,请您别乱看了。”

“女朋友?”程逸帆低笑,不经意抻了下手,低调钢色腕表半露,蓝色底盘闪进杜蒙的眼,虽看不清是什么表但他能感觉到被挑衅,紧接着程逸帆说,“我是他哥。”

凌凄睁眼时是在舒服的床上,被子盖过他大半张脸,扒开纯白被单碰上了程逸帆柔如水的目光,感觉他坐在床边很久了,眼神炽烈看得人发软。

藏在针织物后面的唇,隔着布料被压下来的唇吻住,被单浸湿,没有过多的动作,仅仅是绵长而安静的紧贴,有阻隔的触碰也染红了脸。

“你明明说不碰我的。”

指尖抵在程逸帆抿红的唇上划拉,被杵开程逸帆赶紧惊慌连连道歉。怯生生的眸衬在镜片后面,斯文的金属框架让那张俊秀的脸更为温柔,浓厚的书香气让他瞬时蒙上了滤镜,特别诱人。

可能是因为被迫辍学对学习有了某种执念,也可能是学识低时就对文化有了敬仰。

在凌凄心里,程逸帆远观而不可亵玩,他有文化,温润而优雅,说话如清风细雨,润物细无声,那日经过书摊拿起春宫图时就在想程老师说过的话,在想程老师会怎么看待这本书,程老师又会讲出什么样的新奇故事,原来不知不觉间早就被他浸透,在翻开书的一刻才猛然发现。

前一日是在阴阳怪气的争吵声中被吵醒,程老师一次又一次撕破温柔壳剑拔弩张,高贵清冷的人气急又刻薄声声均不让步,凌凄不禁为其莞尔一笑,如果说之前不知这怒是为谁而发,这次应是为了自己。

反差感是迷人的,奇怪的感觉炸开,半推半就地就跟程逸帆去了酒店,程逸帆多有拘谨,礼貌地开了标间,生怕凌凄误会似的重申了好几遍他什么都不做,洗完澡也穿戴整齐早早道了晚安,始终保持一米距离。

凌凄抱着被子盯着程逸帆的后脑勺睡着,好像是脚终于沾了地,睡得特别稳。睁眼时白被单在脸上,朦胧微光下什么也看不见却仍能感受到隐忍的气息近在咫尺,凌凄对前一日跟过来的冲动感到后悔,几个月的逃亡好像变成了笑话,却又在他吻下来的时候,呼吸也停驻,竟期待他会与想象不一样。

好像可以试试看,好像可以相信他。

“但我没说我不碰你。”

凌凄说着,细腕攀上他的颈侧,另一手扶着框架抬起拿走放置一旁。失掉镜片遮挡,程老师的眼睛细长深邃,藏着星辰大海,多看一秒都要陷在里面丢了魂。被单滑落,唇轻轻触上另一片唇,凌凄费劲地抬着脑袋吻上去,马上就被男人压下来又落在柔软的枕头。吻变得更深,更肆无忌惮,牙齿时不时撞出碎响,水声更为狂妄。

缠绕在一起的不止是舌,是凌乱的心绪,未明的关系,还有不顾一切的心跳。

男人硬挺的性器顶在腿侧,可他只有嘴巴啃得凶狠,全身都极度克制,无处安放的手小心翼翼抓着床单攒地指节发白,吻了老半天凌凄都还好好地裹在被子里,几个月不见,程老师变成了手足无措的青涩少年,接个吻就激动得心发慌。

若不是他的呼吸重得能从喉咙划出声,真还以为他纯得什么都没想。脖颈至耳尖都通红,也许只有他自己不知道狂躁的心跳隔着薄被单都能察觉到,手臂绷出青筋也不乱动,程老师还真的是言出必行,说好了不碰就不碰。

人有时就是逆反,他越是温柔便越想作弄他,他越是纯净就越想把他弄脏。低俗心思都不及身体行动迅速,手早就摸到松紧带边缘,程逸帆穿着白色暗花刺绣的运动裤,宽松不走形,如他的人一般干净雅致,凌凄伸手进去将胀得紫红的阴茎掏出掩在裤头,纯净沾染一抹浓艳色彩。

“你湿了呀,程老师。”

马眼冒着水,龟头一层水色。程老师脸颊更烫,惊慌失措尽显眼前,可爱死了。

嗡嗡……床头柜上可怜的手机被狂轰乱炸,从中间震到边缘。

是程逸思,凌凄没一刻犹豫拿了外放就递到程逸帆手里。

“你他妈在干嘛?你不是带学生去写生吗?”

“我……”

程逸帆在措辞的时候裤子被凌凄扒下,性器弹出,他本能往后缩,捂住不让碰。

程逸思追问:“哎!你不是吧!你搞学生?”

程逸帆连忙拉上裤子,一掌推开坏笑的凌凄,捋顺了气息解释道:“我好几个月没做了,撸一下不行吗?”

程逸思停顿数秒质疑:“……可我感觉……不像。”

跪坐一旁的凌凄调皮神经忽地抽起,甩开了程逸帆的手,爬上去迅速又扒下他的裤子,硬挺阴茎吧嗒甩在他脸上,小嘴张开,毫不犹豫就含住,裹进去吞到深处,吐出紧吸出啵的一响,留下一层水亮。

“啊!操!你他妈!非要大早上的吗……”

先喊出声的竟是程逸思,紧接着程逸帆的喘息也交叠上去,此起彼伏的。太有意思,一个不禁逗另一个也把持不住,凌凄越发吃得起劲,吞吐着不可忽视的啧啧呜咽声。

“程逸帆!你他妈就是在做!”

程逸帆低头盯着凌凄一双迷离水眸,背脊线条柔美,腰肢下陷着乖顺的调调,壮了胆子开始毫不掩饰,扶着凌凄的脑袋往里头深顶,爽得声音粗喘变调,“我做又怎么了,我单身不能找人上床?”

单身……凌凄顿住,这颗不可思议的碎石弹出层层涟漪,撩得他心痒,程逸思真的和他分手了,喜悦不知从何而起,只知耳旁都似响起了音乐,骚动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单身,那是不是就可以占为己有。可停顿引起程逸帆的不悦,这一刻理智挥散,又好像是在刻意炫耀,吼了一声,“别停,含好了。”

文质彬彬的人说出这种话会产生化学反应,会甘愿为他趴下,眼线掀起好看的弧度渴望着看他,嘴巴张到极致再次吞咽进去,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在空腔散开,如同催化剂,兴奋得颤抖。

电话那头喘得妖艳却仍在聒噪嚷嚷,“你能不能快点,我今天还有工作呢……啊!操!”

“忍着吧,你之前总是没完没了折腾人的时候我可没说过你半句。”

指头划过柔软发丝扣紧那颗臣服的脑袋,程逸帆挺腰几下逐渐失了分寸,阴茎没轻重地操进狭窄喉管,他舒服得闷哼出声。电话丢到一边成了背景音,男人摆动身体强势操弄娇嫩口腔,喉头终在数十下之后承受不住发出阵阵干呕,熏红眼角如哭了一般。

即使忘情仍是那个温柔的程逸帆,他惊慌退出,俯身捧起凌凄的脸连声的对不起。凌凄抹掉嘴角的湿,眼睛弯成月牙,双眸里闪着光芒。

他好像知道了,此时此刻眼前这人的温柔是属于自己的。

凌凄身上的睡袍被扯掉,分成两个部分仍是用在了他身上。程逸帆怕凌凄使坏,更怕暴露,抽出衣带将细腕高举头顶捆紧,衣袍一角团起塞进了他的嘴巴。撒谎和禁锢使尽了程逸帆毕生的卑劣,可看着凌凄丧失反抗能力又让他兴奋,性爱就更为放肆,一开始内裤都没来得及脱,扒开一边就操了进去。程逸帆人稳,做爱也稳,稳得让人总挂在欲求不满中间回荡。他总是深埋进去顶在尽头打圈,磨得宫口发酸越发想要,一边颤抖一边吐水,可他就是小幅度地碾磨不给个痛快,凌凄被堵了嘴,只能呜呜地瞪他。

程逸帆不会强迫凌凄,甚至总会问他可以吗喜欢这样吗喜欢那样吗疼吗,吗来吗去的凌凄觉得他真是墨迹。但他慢慢抽插时吻会落在额头、眉角、鼻峰、唇边,也会啄在唇上,眼神里始终投着怜惜,他会亲吻耳侧、下巴,舔过锁骨,亲在胸前,好像不是在做爱是在宠溺一个宝贝。

他的抚摸亦是轻,指尖来回划,很痒,痒到全身的皮肤都逐渐敏感,指头落在乳尖时轻勾几下肌底就泛了红,阴茎也抖动几下叽咕出几滴水。凌凄没做过这样的爱,原来不是非要打桩机一样才会爽,高潮不知道是从何处四面八方奔赴而来,溺进他温柔的眼,沉在他翼翼小心的每一次深入里。

他们几乎是同时射的,扯开口腔里的衣料吻也落下,阴茎埋在身体里不愿抽离,仍在深处徘徊,满贯的精液随着抽插溢出,结合处黏黏糊糊甚是淫荡。

程逸帆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已挂断的手机,双手揉着凌凄柔顺的发丝,动作里充满了不知所措。

他说,“凄凄,我知道你怕什么。”

大眼睛更为无措,想逃。

他又说,“如果你愿意见我,我就来找你,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今天没见过你。”

他还说,“我可以给你立字据,都是我一厢情愿强迫你的。”

这话有些好笑,无效合同签一百张也无用,凌凄讪讪看他。

程逸帆也尴尬地笑笑,蓦地郑重,说道:“程逸思说的不对,举报是有用的,是你没去对地方,没用对方法,我一会儿就教你怎么举报我。”

“我回去就整理给你,我所有不明朗的收入,我涉及过的灰色全都告诉你,如果你哪天觉得我威胁到你了,你就去举报我。”

嗡的一声好像什么钻进了心房,砰砰。

“如果程逸思哪天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如果我护着他,你就拿着那些证据去报复我。”

砰砰,是心动的声音,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从来都是被别人抓着软肋不放的人,收到了别人递上来的软肋,份量之重压塌了凌凄所有防线,泪珠汹涌冲破边框,哗啦啦湿了半张脸。

“怎么了凄凄,我弄疼你了吗,别哭呀。”

大手摩挲,拭去凌乱泪水,程逸帆慌忙起身,阴茎刚拔出半根却被凌凄曲起的小腿扣住了腰,老树被根盘了回去,整根再次没入。细长手臂环扣颈后,凌凄把程老师紧紧箍在怀里。

“我还要啊老师。”

“还能来一次吗老师。”

程逸帆能感觉到簇拥的软肉紧压阴茎期望他发力,也能感觉到澎湃热流潺潺流淌,阴险的欲念在凌凄身上展露无遗,他不动也不回答期待着凌凄再求他。

“操操我嘛,再操操我。”

凌凄扭腰吞吐,性器在体内又硬了。

“凄凄你还怕吗?”

“怕呀。”

结实手臂挤进背后,环抱身体紧得凌凄骨头都疼。

“你要怎样才不怕,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你再来一次,做你想做的,像以前那样用力操我,不然我就去举报你。”

程逸帆笑了,凌凄也笑了。

抽插变得放肆,吻也不停歇,舌头你顶我我顶你的打了一会儿架,最后被程老师彻底降服退回自己口腔里乖乖挨着粗鲁的舔舐。过于久的吻让凌凄下巴发酸,他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想停下,在缺氧中沉沦。

长睫毛挂着一层水汽,脸颊红扑扑,凌凄像一只熟透的桃子泛着香甜气息。

“都是你勾引我的,我本来打算看看你就走。”

“都是你。”

凌凄吻上他挂着汗的鼻尖。

“对,都怪我。”

屋里暖气并不算太热,可两人都像洗了个澡般湿漉漉的。没有过分的动作,撞进去的力度仍是收着的,程逸帆再把持不住也怕他疼,但不知是什么催化了感官,敏感到轻轻一触就想射。没几下暖流就喷洒在胸膛,不是精液,随着一下下的钉进他收不住地尿出一股又一股。

凌凄缩起身体要躲,程逸帆把他扣紧更用力地操他,“别躲。”

“我去洗洗,别沾你身上。”

大手划过凌凄胸前抹开水色,湿滑地撸上他涨红的阴茎。

“已经沾了,再多沾一点吧。”

“脏。”

“不脏,你太漂亮了,什么都漂亮。”

抽插加重,撸动也加快,凌凄一次又一次释放,很快就虚脱,瘫软在程逸帆怀里。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缠绵。

“凌凄!你还好吗?”

日上三竿仍不见凌凄去摆摊的杜蒙找上了门。

“我……”

刚发出一个字凌凄就被捂了嘴,身下一顿猛插,呜呜地更是说不出话。

“凌凄?”

他又敲了一会儿才放弃,脚步声渐远。

“凄凄,他是什么人?”

程逸帆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他帮过我,就是新认识的朋友。”

程逸帆眉心舒展一些,凌凄却补了一句,他人挺好的,程逸帆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压下来撕咬一般吻他,要吃了他似的,直到吻得凌凄软得不像话彻底投降,程逸帆才舔舔嘴角的铁腥说:“不许看他,不许对他笑,也不许再去他的便利店里休息。”

凌凄刚想说他没地方去,程逸帆就接了他的话,“你就住这里,我在不在你都住这里。”

说着他也像电视剧霸总一样掏了张卡给凌凄,“随便刷。”

好吧,程老师不仅可以白嫖,还是个带资的屌。

程逸帆不温不火,安安稳稳把凌凄放在原地,周末得空就去看看他,有事就只有一通电话。程逸帆变得很爱打电话,他给凌凄买了台新的手机就开始了无休止的信息,洗澡上厕所也报备,视频一开能聊一宿,见面时话也变得很多,凌凄没想过还真有人能盖着被子纯聊天。爱不是见面就做了,什么时候感觉到了才深入,更多的时候就只是抱在一起腻歪着就睡。偶尔也会请两天假开车带凌凄到近郊转转,凌凄以为是要玩什么野外py,可程逸帆却只是带他去看风景,拉着手聊聊天。

凌凄不是不爱看风景,他也喜欢聊天只是不太习惯这种相处,读不懂程逸帆的心思,也不知道两人算是个什么关系,待在他身边很拘谨,总会下意识揣测他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手一牵就紧张,抱过来就以为要脱衣服,结果可能就只是缩在怀里看个电影。如果说仍是床上的关系,有时他想做程逸帆却只是吻他,给他撸或是用手指头操他也不做,几巴梆硬却只抱着睡觉,他开始疑惑这人是不是不太行。又或者不是不行,也许是因为程逸思不在吧。

……

“那不是你哥哥吧?”

杜蒙目光闪烁,时不时睨向凌凄领子里若隐若现的红痕质疑道。

搁以前凌凄必定不假思索就掩饰,可这日他却说,“也算是一种哥哥吧。”

杜蒙提眉,震惊一脸,说道:“会种草莓的哥哥?你别说是蚊子咬的,没这么大的蚊子。”

凌凄坦然,“不止种草莓,还是会这样那样的哥哥。”

“什么!?”杜蒙瞳孔都放大,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他是不是欺负你?”

凌凄淡淡回道:“都是男的,谈不上谁欺负谁。”

杜蒙眼睛一转,似乎醒悟了什么,突然拉低了声问道:“你,是喜欢男的吗?”

“不行吗?”

凌凄忽闪的眼睛抛过来干净透亮光芒,杜蒙的脸蓦地发烫,耳朵都燎了火。

杜蒙霎时又端出认真相,嘀咕道:“行……是行,但是这个哥不靠谱,你还是慎重点。”

凌凄提起了兴趣,回问怎么说。

杜蒙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身体凑近,旁边也没什么人却神秘兮兮细声说:“他是你男朋友吗?”

凌凄想想回说不是。

杜蒙凑得更近都快脸贴脸,耳语道:“就算是炮友,他也忒抠了,他手上戴个百达翡丽,却让你为温饱犯愁,过来占了便宜才给你开几天房,那什么破酒店呀一股子霉味,还是最便宜的标间,要啥没啥。他每回来两天拍拍屁股又走了,他就是玩你的。”顿了下又补一句,“我说的是表,你不懂吧,那表能在这破地儿买套房,要是我就给你买套房。”

凌凄懒理杜蒙遮盖不住的炫耀味道,只注意到炮友,凌凄喜欢这个称呼,也猛然发现他跟程逸帆的关系起了变化,以前是收钱办事更像是在打工,人来了不管心情好不好舒不舒服就是张开腿,不做的时候也不常交流。而现下他有了说不的权利,更有了说要的机会,谁为谁花钱不全是交易,交谈变得比身体交流多了些,“友”就似乎可以用来诠释当下的身份了。但凌凄不太认同杜蒙的价值观,努嘴说道:“就算是玩,为什么一定就是他玩我呢?”

杜蒙被说得一懵,瞳孔又为之一震,惊呼道:“卧槽,你是说……你在玩他?”

凌凄想了下,玩这个字不太确切,解释道:“我们……现在算是一种合作吧,就像你说的炮友,床伴,互相解决生理需要。他原来是我的金主,我把他的男朋友给搅黄了,他可能一时间还没找到别的人操吧,无聊的时候就来看看我。”

这看得也太狠了点,凌凄看不到自己后脖颈还有牙印,话里话外说得杜蒙心里发涩,他说:“那他是报复你呀,开个房就欺负你了,就算你是插足,他不渣你怎么往里插,他一看就不缺钱,凭什么让他白占便宜。”

凌凄无奈一脸,回道:“也许,是我占了他的便宜呢?”

杜蒙震惊升级,没压住声呼道:“卧槽卧槽,没看出来,你,你……”又忽地转为小声贴过来,“你是1呀?”

凌凄嗤笑道:“你还懂得挺多。”

杜蒙不自然地扯了下衣服也不知在娇羞什么,又问:“你真是1呀?你这小身板能推得动他那大车?”

这来来回回都瞧不起人的话激起凌凄的胜负欲,他要跟杜蒙掰扯一下,说:“我一直搞不懂这所谓的1优越感是从哪儿来的,0为何就是挨欺负的,10不过就是个位置,不应该是谁更爽谁占便宜吗?”

“所以说你更爽?”杜蒙想也没想接了话。

眼眸从上划过,凌凄微微撇了白眼扬着下巴回道:“反正累死累活埋头苦干的不是我,我挺舒服的。”

杜蒙刚凉一点的脸又冒起热气,半晌才说:“你……喜欢他?”

凌凄清透眼珠转了转,垂着沉溺的眼线,悠悠回道:“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敬仰,他什么都懂,我丢给他一万个为什么他就能告诉我一万个故事,他甚至能在一起泡澡的时候给我讲故事。在他眼里,一朵花也能是一个世界,是万变的瞬息,是亲人的思念,还可以是情人写的一首诗。他会不厌其烦回答我一切弱智的问题,还不会让我感到我很无知。再说了,人帅、有文化还活儿好,百里来送屌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凌凄语带春风,想说的是洗澡的时候不能查手机,程逸帆就是信手拈来的语中生花,可杜蒙什么都没听懂更没听出凌凄在讽刺他一块破表的高傲,只听到了“不喜欢”、“一起泡澡”和“活儿好”,莫名燃起一股爹味儿,说道:“凌凄,你就不想谈点正常的恋爱吗?你长得好,人又聪明,你要是喜欢谁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正常恋爱?当然想过,不仅想过,还狂妄地实践过,最后被现实打了一记实在的耳光,几年都爬不起身。凌凄弯起嘴角,苦涩掩饰在从容笑意背后,说:“同性恋本来就不正常,我若期待正常不就是自讨苦吃,期待会让人贪婪,而贪婪就是不幸的开始。”

更何况不止是同性,还有他奇怪的不被正常认可的身体,正常从诞生的一刻就与他无关。

杜蒙忿忿不平,道:“这都什么时代了,同性怎么了,两个男的你情我愿的谈恋爱又不害人。”

凌凄蓦地眼神闪过凌厉,说:“那你为什么要压低声音说话呢,难道你不是因为怕被人听见吗?”

杜蒙被掖得露出讪笑,他的肢体动作把世俗眼光诠释得淋漓尽致,他坐直了掩饰道:“我,我那是不知道你怕不怕别人知道,我怕什么呀。”

凌凄笑笑,脸上大字写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杜蒙继续说道:“你就是没遇到好男人,你这样的宝贝,是应该让人捧着宠的。”

凌凄眸子黯下去,云淡风轻地说:“好男人,轮不到我的,像你们这些好人家的小孩,有更多的选择,父母也寄予厚望,好好的光明大道不走,干嘛来走我这条荆棘小路。小路就是探探险,无聊了玩玩很有意思,摔了跤就会回去的。”

无名火烧心,杜蒙竟拿出训斥的语调说道:“你也太悲观了,还有我不服,怎么感觉你在骂我渣呀,你的金主渣,不代表条件好点的都渣,”杜蒙顿了一下,脸唰的一红,“我要是真喜欢我就不怕走小路。”

凌凄看向杜蒙天真的脸,轻叹一口气伸手压在他扎手的短茬上乱拨几下说:“你还小,不知这人间险恶,我希望你永远都碰不上小路。”

杜蒙一听反而来劲了,“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我更想走走小路了,我想见识见识能有多险恶。”

不,你不想,杜蒙跃跃欲试的神情让凌凄警报响起,虽说可能是自作多情,但凌凄确实再折腾不起,他匆匆起身装忙,捻灭那簇火苗。

火苗没了火星子还在,一直滋啦滋啦燃到了周末程逸帆来的时候。

杜蒙这天早了些去找凌凄吃饭,远远就看到程逸帆脸上金丝框架反光,也坐在一旁夹着小板子唰唰唰地画,那股文化味儿让他啧了一声,潜到程逸帆身后冷不丁说了句,

“你姓程,逸字辈的。”

程逸帆回眸看了杜蒙一眼,目光没留一秒就低下,不耐烦道:“有屁就放。”

“我大舅和你三爷爷以前是同事,同级的,要是论辈分我比你高点,你得喊我一声叔。”

程逸帆手不停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没答话。

“哎,我跟你说话呢。”杜蒙拍了拍程逸帆的肩膀。

程逸帆垂着眼,不带情绪地沉着声说道:“我不跟屎壳郎说话。”

杜蒙恼了,拽着程逸帆的衣领说:“哎,你怎么骂人呀。”

程逸帆推开杜蒙的手,煞有其事一样往四周扫视一圈,说道:“我没骂人,这有人吗?”

“操,你他妈……”

杜蒙拳都挥起来了,被凌凄渐近的声音打断,“你俩干嘛呢?”

杜蒙噌一声蹲下,挥起的拳打开,顺势就搂到程逸帆肩上,“我就看看画,呀~这画得真好,树是树花是花的,这还能看出是个人。可你这颜色不对,你色盲吗,树上明明是白花,你这怎么是个粉的。”

凌凄也凑过去,“海棠?这边没有海棠呀。”

程逸帆轻轻拎开肩膀上的手,轻捏的指尖透着嫌弃,可他眉眼平顺,眸里柔软,对凌凄说:“你不是喜欢海棠吗,画一片送你。”

杜蒙最看不上这种画饼大礼,立马说道:“我姥姥家的院子里有地儿,我给你种几棵。”

凌凄连忙摇头说不用不用。

杜蒙洋洋得意说道:“你不是老去嘛,那院儿可大了有的是地方,我姥姥可喜欢你了,要是说给你种的她一定高兴。”

程逸帆眉心颤了下没给反应,凌凄见状拿起画说道:“你姥姥喜欢种菜,好好一个菜园子种什么树呀,我喜欢画的,画的花不用养也不会谢。”

杜蒙不甘又说:“那我给你种草莓,种橘子,你喜欢吃的我都给你种。”

程逸帆有条不紊收拾地面上的画具,悠悠搭了一句,“凄凄不爱吃那些酸了吧唧的水果。”

杜蒙没好气回道:“谁说他不喜欢吃,我给他买他都吃。”

程逸帆都不看他,说道:“那叫礼貌懂不懂,你要是不给他拿,他会主动去吃吗?”

杜蒙一愣,回忆了一下还真是,他次次都是剥好了递到嘴边凌凄才吃。输了一局,杜蒙赶紧找补一句,“凌凄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平静中窜着无聊的火药味,凌凄闻得见,笑笑搪塞过去。

可画面一转凌凄被程逸帆摁在了后巷,衣衫整齐一脸的凌乱,眼角带着可怜兮兮的泪痕应是被欺负得不轻,杜蒙已不知所踪。

“你还去他家里了?”

镜片后面的眼睛居高临下,里面狂风骤雨让人不寒而栗。

“确切的说,是他姥姥家。”凌凄面不改色,唇边还留着刚被咬破的血迹。

程逸帆冷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凌凄站直了,扬着头直视程逸帆的眼,回道:“他姥姥是赵丞怡老师,她让我在她那里上课,我不像你想见什么人都能见到,我能遇到老师,甚至是好老师的机会难于登天,这样好的机会我没有不去的理由,我还是会去的。”

赵丞怡是书法大家,是教科书上常能见到的人物,更是一位和蔼的老太太。年三十那天,杜蒙不忍心把凌凄一个人扔在便利店就把他带回了赵丞怡的家,杜蒙父母在国外,姥爷也在前几年因病去世,那天家里只有杜蒙、几个亲戚和赵丞怡,不算太热闹但对于凌凄已足够温暖,这个年过得凌凄心满意足。赵丞怡本不在意,可看着这孩子白净又有眼力见,进了门见人就笑着打招呼,见活就下手帮忙,目光就开始落在了凌凄的身上。更让赵丞怡注意到的是他不像别的小孩那样总抱着手机,他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边厅里的大书架。赵丞怡挑了本书给凌凄,凌凄小心翼翼接过,自那之后就看到他除了帮着阿姨干活就在翻那本书,节后走时竟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赵丞怡印象深刻,早就不收徒的她问了一句你喜不喜欢写字,凌凄双眼放光,头点得跟上了弦似的。赵丞怡本只是想着陪孩子玩玩当是打发时间,却没想到这小凌凄竟是个一点就通,还十分刻苦的天赋型选手,赵丞怡是真喜欢了,一教就教了几个月。

一席话让程逸帆的醋吃得无地自容,轻轻摩挲凌凄肿起的唇,想要怜惜却把他潮红的脸颊揉得变了形,声线放得很软愧疚道:“对不起啊,是不是弄疼你了。”

被狗扑上来就乱啃一脸不疼就有了鬼了,凌凄瞪着他没答话,程逸帆抵着额又道了一会儿歉,喃喃道:“你还骗我说不喜欢上学,幸好我没信。”

他是有备而来,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粉卡塞到凌凄手心。凌凄低头一看,是燕大的校园卡,风景底纹上面是他的证件照,旁边几行大字写着他的姓名、雅文书院、本科生。

手感挺厚实感觉能以假乱真,凌凄嘴角马上翘起,伤口都被扯开,他开玩笑说道:“我拿这个能混进去玩吗?我想去你们的美术馆和考古馆看看。”

“这是真的,凄凄。”程逸帆说道。

凌凄笑得更开,还没反应过来程逸帆的意思,“呀,那我可得去看看,要是被人发现了程老师得去救我。”

程逸帆心里莫名渗着疼发了涩,又郑重解释一遍,“这卡是真的,你不仅能去美术馆、考古馆,还能进去听课、吃饭、进宿舍、进图书馆自习室、借书借设备,这卡还能坐公交车地铁,我都帮你充好值了。”

凌凄瞪着大眼睛好半天都没消化完这段话,表情从不可思议到狂喜再到眼眶蔓上了红,话哽在喉咙冲不出来,大脑停止了思考,空气凝固了,胸口狂轰乱炸又把他从虚幻里拉了回来,他下意识使劲拧了拧自己的大腿,疼,好像是真的。

卡,是真的。

凌凄又低头仔细瞧着卡上面的字,揉揉眼睛,指头轻轻划了几下,卡,好像真是真的。

凌凄低着头顶着程逸帆胸口,他看不到凌凄的表情,又解释道:“这卡虽说是真的但只能进去旁听和使用校园设施,它没有学籍,不能参加考试也拿不到毕业证,如果你参与了什么项目还不一定能挂名,下学期开学就能用了……”

吧嗒,吧嗒……小水珠落到指节,滑到卡的胶面上,凌凄连忙轻轻抹掉,刚擦干净又被新的泪打湿,他又小心地擦干净,抬手在脸上一顿胡擦,泪痕涂得乱七八糟的鼻腔也酸得很,失控地抽咽起来。

程逸帆没想到凌凄会是这样的反应,慌乱地抚着他的背安慰道:“学籍不好弄,我想着让你再去参加入学考试太费劲了,如果你想要毕业证,我可以帮你试试申请国外的学校。”

程逸帆出于私心动用了一点个人关系,于他而言也就是花点钱卖个面子的事儿,没想太多更体会不到这点事情在凌凄心里的份量。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学校,是路过时吸一口共同的空气都觉得高兴的地方,如今通行证攥在手里,凌凄能走进去,能坐进教室,这机会于他而言过于奢侈过于贵重,这是钱买不来的东西,感谢被激动的情绪吞噬,说不出任何话。

凌凄低着脑袋泣不成声,程逸帆是越发不知所措,又换了个方向安慰他,“你要是舍不得赵老师,周末能来,放假也能回来。徐竹云老师你听过吗,你可以去跟着她学,她看过你的画,她说了你可以去她的工作室……”

话是被撞上来的吻打断的,用撞都不够确切,凌凄是抓着衣领气势汹汹往男人身上窜,牙齿都躲不开磕出了几声细响。

“谢谢……”

夹在气息里的是微薄的两个字,不足表达他感动里的万分之一。

杜蒙去了趟卫生间的功夫,两个人就丢了,他走过程逸帆那辆哑黑奥迪的时候还瞧了一眼,眼神不好没瞧见那车里的热火朝天。

接吻时手指头就有意无意地探向后庭。

程逸帆知道后穴会疼,爽意也来得没那么快,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完完全全征服他的欲望打碎了理智,进入时甚至还没做好扩张,顶着过分多的润滑就直直撞了进去。很长时间没被侵入过的肠道被猛然撕扯到极致,凌凄更是无法放松,夹得更紧吃得男人更痛。

他被压在后座不留情地一下下插入,痛出豆大汗珠,想躲,本能弓起腰退缩,又被大手一掌把腰压塌下去,哀求无效,越是挣扎越是被顶到更深,快速抽送。身体却是神奇,一边吃痛一边又逐渐透着淫靡的红潮,从蝴蝶骨沿着背脊沟壑延伸,似一只堕落天使,看得程逸帆血脉喷张,性器又涨大一圈,急促地往更深处钉进。无法放松的甬道挤得他生疼,程逸帆伏下轻碰凌凄耳畔喊他放松,声音是柔的,抽插却是加猛。凌凄非但更无法松懈,内里还无节奏抽搐起来。

不讲道理的快意化掉了痛,麻麻的感觉蔓延,凌凄的性器也逐渐挺立冒水,膝盖发软腰肢自然塌陷整个人往前滑,被大手捞起抓着胯仍是横冲直撞,他只在杜蒙经过不远处时短暂地收了一会儿声,车外无人时便再也收不住哭喊。

是痛还是爽也分不清,反正哭得是声声盈耳,钻进程逸帆耳里是致命的催情剂,他压抑许久的情感一并迸发,干得背脊都是汗。程逸帆贴下去时仍是问着疼吗好吗可以吗,但这回的吗一点都不含糊,哪怕他甚至说着对不起,顶进去的力度一点也没减。

凌凄也被操得一身汗,高潮一层叠一层。

里头肉拍肉的脆响夹着淫靡水声,还有那即使手指头掏在口腔里也搅不碎的哽咽,外头仍是纹丝不动无半分声响,程逸帆曾觉得和平时代这车改得多余,但此时才惊觉它的妙用。

凌凄太好操了,雌穴软嫩娇红,内里湿润包裹度极好,后穴紧致敏感,冲哪里他都经受不住又欲罢不能的模样,漂亮的眼眸带泪淫荡。更甚的是,男人低头看着白嫩的臀肉饱满震出阵阵浪,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掌下去扇出一抹色情的红,震荡中心是自己抽插间拉扯的穴口,一张小嘴咬着他不放,另一张淡粉小口翕张吐出汨汨春水,视觉的体验极好,肉体也被他抚慰得醉生梦死。空气还弥漫他腥甜的荷尔蒙味道,不过分娇柔也不如雄性阳刚刺激,就像是春日里阳光晒着花瓣散出的淡香,让人想要闭眼沉溺在里面。

凌凄不知道自己在车里被操了多少次,前后穴口都被折磨到殷红发肿,身上被啃得乱七八糟,做到后面高潮时射也射不出东西,有种被玩坏了的恐惧。程逸帆到底还是温柔吧,期间还记得给他喂水喂可乐喂水果,殊不知只是温柔地算计着下一轮。凌凄做完一轮好不容易喘口气收拾一下刚穿上衣服,也不知是哪个眼神哪句话哪个不经意的动作,程逸帆就又硬了。

“凄凄,你看看它。”

“凄凄,这怎么办?”

“凄凄,最后一次,就一次了。”

“凄凄,再一次好吗?”

“凄凄,对不起,它又……”

“凄凄,它不听话,你再罚罚它吧……”

“凄凄啊……”

程逸帆用他柔和的语调,可怜的眼神,一次次乞求。

凌凄被换了好多姿势,被操得昏天暗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店,睁眼时程逸帆在他旁边看书,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也很清爽,他被好好地收拾干净,穴道也清理过,抬眼时程逸帆凑过来要亲,他本能地躲了躲。

“不能再做了,两个都肿了。”

恐惧很真实,身体软如泥。可程逸帆不似以往那样一推就走,只说着不做了便吻下来。他变得不讲信用,连哄带骗还是做了几回。

……

时间飞逝,九月很快就到了。

凌凄发现他那特殊的旁听卡,似乎比真的学生证还要厉害,他想听的课,想跟的老师,只要跟程逸帆说了他就基本都能安排好。只是身体略微疲惫,应了曾经床上的玩笑话,所有的学习机会得用身体来换。

大名鼎鼎的山水画家徐竹云老师也与凌凄一见如故,她的工作室仅离学校一站地,连大门钥匙也多配了一套给凌凄,他只要没课就腻在老师的工作室里画画。

这日凌凄如常窝在安静的一层边角,余光扫到窗外一只巨大蜗牛藏在叶底,橙红底色上有着类似于玳瑁的花纹,好看极了。凌凄懒得绕去大门,像平时那样从边窗一跃而出。

他夹着小画板几分钟就勾描完毕,满意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还给草丛里一只背着蓝色花纹的小飞虫也拍了张,下意识就打开微信,这才发现这台手机并没有肖潇予的号码,他怔了几秒手机又默默被揣回了兜里。

蹦回屋里的时候闻声跑过来一个长发男人,眼尾娇媚,文质彬彬的,比凌凄高上一头。

“你别动啊,拿了什么赶紧放下,不然我报警了。”

一听报警凌凄犯怵,小脸一白慌乱尽显更让人生疑,他解释着自己是来画画的,男人也不信。他又连忙掏学生证给男人看,男人看完仍是蹙眉道:“雅文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呀。你哪个班的?”

凌凄没有班级,答不出。

工作室内贵重物品繁多,男人立马掏出手机摁下110,凌凄也慌了赶紧给程逸帆打电话。

一听声音程逸帆就知道这是徐清风,徐清风是徐竹云的儿子。解释几句徐清风就细声寒暄起来,语中暧昧明显,凌凄看是熟人也卸下紧张的肩膀窝回去他常待的角落,懒得听他们调情。

徐清风向来就不是盏省油的灯,他挂了电话之后心情极好,踱到凌凄对面坐下,手机咣当摔在茶几十分不善,托着脑袋端详了一阵说:“你是男的吧。”

穿了几个月女装的凌凄不怯,夹着声回道:“哥,我就是长得中性点。”

映在徐清风眸子里的人实际看不出半分男性特征,只是徐清风记得这张让他讨厌的脸。让他厌恶的不仅是对程逸帆的醋意,半月前他就听母亲提及新收的学生如何如何有灵气,拼扎实基础仍出不了头的徐清风最烦这种所谓的努力也得不来的天赋,如今见到竟是他,更是不待见了。

“逸帆都告诉我了你就别装了,就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装成女孩子?异装癖吗?程逸帆他好这口?”

凌凄嗅得到徐清风的不怀好意,但也知不好得罪,只笑笑承认自己的“癖好”。

徐清风假善的脸一沉,试探道:“我讨厌你,你好不要脸,你不知道他有男朋友吗?”

凌凄以为他说的是程逸思,回道:“知道,但这事儿好像跟您没关系吧。”

徐清风嘴角得意翘起马上压下,变本加厉地试探道:“怎么跟我没关系,你碰我男人,看我是长头发就学我装女孩,还跑到我眼皮子底下来,怎么这么不要脸呀。”

程逸帆没跟凌凄交代过他在外面的情感关系,回想刚刚电话时徐清风一口一个帆帆甚是亲昵,心里犯嘀咕但面不改色,回道:“那你该去找你的男朋友谈谈,叫他别来找我,我没有兴趣跟你抢,我只是来学习的,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

徐清风更是得意起来,蔑笑道:“如今的三儿都这样没皮没脸的吗,真是开了眼了。”

凌凄觉得该说的都说了,懒得理他低头收拾画具,徐清风见他不屑的表情胸口发闷,说道:“我给你三个月,跟他断了。”

凌凄不以为意,仍是回他,你应该去找你男朋友谈。

被冷落的徐清风气急败坏,说:“我这人吧有个毛病,藏不住事儿,我要是知道了什么新鲜事儿就爱,到——处——说。”

凌凄终于抬眼看他,徐清风立马弯出邪笑继续说道:“怎么,原来你还怕人知道吗?”

经历过太多非议和网暴的凌凄,再加上正在躲避的情况下,他确实害怕,怕的是一个雷炸出去之后流言往往都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牵扯到的人兴许都能自保,最终又只剩下他是那个众矢之的的炮灰。

“哥,我不喜欢他,但我想上学,我保证不跟你抢行吗?我保证不会主动找他,我上完学我会自己消失的。”凌凄说。

“哟,当自己是白莲花呢?还上学……这学是你能上的吗?人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说你这学要是让那些寒窗苦读、挤破了脑袋也进不来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徐清风特意加重语气,“会不会恨死你和你那个用下半身思考的教授呀?”

“三个月,不能再多了,你念完这个学期赶紧给我滚,要是三个月后我还发现你见他,就等着警察找你吧。”

“还有啊,找自己的理由跟他断了,要是他知道了是因为我,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他说得对,这学本来就是偷来的东西。

凌凄很熟悉这样的状况,苦涩漾出来不足半秒他就咽了回去,云淡风轻回了声知道了。

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比起那些苦读也进不来的,凌凄觉得自己也是赚大了。三个月的时间很短,但对于凌凄来说也挺长,毕竟是偷来的时光,不能奢求太多。他开始争分夺秒,利用所有时间去听课,只要能蹭的就蹭不再挑剔,像一块海绵什么水都吸一遍再说。

程逸帆也见不着凌凄了,只有他有求于程老师的时候才会露面,爱也做得像交作业,一到时间凌凄披上衣服抓起书包就跑。

有时也顾不上吃饭,空档时会到徐清风那里喝咖啡看书,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表忠心。

“凌凄!”

凌凄如常坐在咖啡馆西南角落,临近傍晚时少年淹没在一片金黄里,侧脸勾勒一条纯净的线条,绷紧的小臂牵动掌中铅笔发出认真的唰唰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意识到是有人在叫他,然而在这个校园里确实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名字。为了避嫌,程逸帆不会在公共场合与凌凄亲昵,甚至装作不认识,凌凄无暇顾及社交,心虚更是尽量让自己低调,不夸张地说,徐清风也许是校园里仅有的“熟人”。

“小凄,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凌凄侧头看到的是蹲在桌旁展着憨笑的杜蒙。

刚从知识的海洋里拉出来的凌凄没顾得上惊讶,只有老友相见的欢喜,“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杜蒙就那样蹲着仰着头看他,回道:“我在这儿上学呀,我平时在北校区,今天这边有个讲座我就过来了,你也是这儿的学生?”

校园平日不对外开放,在里面的也只能是学生或教职员工,再不然就是家属了。

被徐清风忽悠了的凌凄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但又无法否认,只能怯怯点头。

“卧槽……”杜蒙双眼放光说道,“你是雅文的?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听说你们雅文里面都是疯子,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你们在研究什么。”

凌凄略微尴尬,大多的课他都只是觉得好听但他既不做课题也不跟讨论小组,又刚来不到一个月,他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讪讪看着杜蒙不知如何作答。

杜蒙十分兴奋,拉了张椅子凑在旁边又问道:“那你说说你怎么进来的呗,这雅文可太玄乎了,听说不光看成绩,入学申请极其刁钻,我有一哥们儿成绩好,社会实践丰富,做过的项目优,体育艺术都不错,头衔证书一大堆,他申请过雅文愣是没被录取。”

凌凄这一听更是心里发毛,他也不能说是靠卖身进来的,只说他也不知道,随便试试就进来了。杜蒙又好奇问了诸如递了什么材料之类的问题,凌凄随便胡诌算是搪塞了过去。

杜蒙眼里的凌凄蓦地伟岸了许多,雅文书院不像其他书院那样声名在外,但它的神秘气息一直备受关注,它旨在发展非典型的高端人才,而这所谓的非典型又是如何定义的呢?外界无人知晓,更不知它究竟在培养何等的人才,只知它入门苛刻,申请条件诡异,能进来的不是大神就是疯子,人们都戏称其为“疯院”。

不过杜蒙倒也不觉意外,毕竟凌凄脑子转得快,画画又好,连江诗丹顿都不要也要去找几本破书,拿着春宫图又不看色,属实是个非典型物种。

这日之后杜蒙又变成凌凄的跟屁虫,于是很快就发现了他与程逸帆的关系,还有他那非典型的听课形式,最让他感兴趣的是,程逸帆把人藏得严严实实的,似乎在躲避什么。人一旦有了私心就变得卑鄙,杜蒙抽丝剥茧,逐渐发现了些秘密,这天吃饭的时候终于露出尾巴。

“小凄,你是个双儿吧?”

杜蒙冷不丁问出的一句如巨石砸下,凌凄似乎能听到梦境被击碎的声音,瞬时整个身体都僵了,寒意从背脊往上爬,声音颤颤回道:“谁跟你说的?”

杜蒙一看凌凄的反应,得意道:“我猜的。”

他得逞的表情又给了凌凄一拳。

杜蒙继续说道:“你真厉害,你知道前段时间有多少人在扒你吗?他们一顶一个的有本事,居然全都没找到你。”杜蒙眸子沉下去,上下打量一番,嘴角翘起胜利的笑容,“这就是缘分吧,兜兜转转你就掉到我眼前了。”

凌凄不懂杜蒙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好日子又缩短了一点,凉气深灌鼻腔颤着舒出去,他问了句什么人在找我、为什么。

杜蒙似乎比想象中良善,他先是保证不会跟别人说,再有条不紊地解释起来,“前段时间发生了几件事儿,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是你这位炮友的弟弟跑去打了南边来的肖潇予,大院里的孩子关起门来打架本来没什么,可不知从哪儿传出来他们是在抢一个男的,这就好玩儿了,姓程的是一对同圈里都知道,可那肖怎么也弯了?更重要的是,这俩按理说要什么人没有,能让他俩打起来的得是个什么神仙?大家就开始好奇这被抢的人是谁。二是那两位爷翻了天了好像也没找到,你知道吧男的总会有些莫名的胜负欲,我也觉得好幼稚,可是看别人找不着的时候就总觉得要是我肯定能找着,于是好多人都开始扒这个消失的男孩到底是谁。可他们还是找不到,原来是被程逸帆给藏起来了。”

“你可真牛逼,两兄弟都被你搞了。”

杜蒙目光始终黏在凌凄的脸颊,他的惶恐又无措在细嫩脸颊上彰显无遗,干净的眼里又满是倔强,杜蒙压抑不住胸口狂跳,也明白了那几人的执着。他凑近低声说道:“然后就有人扒出了肖潇予的黑历史,他搞了个双儿,爱玩可是怂得要死,出事儿了之后自己跑了害得人家书也念不成。”

“原来是你啊,”杜蒙眼里假惺惺地投出点怜惜,“你怎么遇到的都是烂人。”

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凌凄心想。

果不其然,杜蒙的下一句就是,要不你跟着我吧。

凌凄不屑理他,杜蒙就像路边扑上来的小泰迪,不怀好意但也无害,他笑笑没打算跟他掰扯,不料被突然窜出来的男人罩在阴影下,大手掐着他不太宽的肩膀,粗鲁的力道压在凹陷疼得凌凄眯眼,杜蒙也被推远,椅子生刮地面一声惨叫让周围人都不禁侧目。

这是程逸帆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明关系,他说:“他是我的了,管好你的嘴,要是我再听到什么奇怪的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雨还是会下,可这回好像是有了伞。

但伞挡不住风雨同行,徐清风远远地黑脸欣赏完全程,打量着杜蒙的眼漆黑阴沉,落在他身上的暖光灯都透出了丝丝寒凉。

凌凄觉得自己又俗又虚荣,永远抵抗不了这种不避讳的为他撑腰,眼前的程老师顿时光芒万丈,他既看不见阴阳怪气的杜蒙,也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更注意不到周遭逐渐增多的异样又吃瓜的目光,自然也顾及不了一双双举起手机拍摄的手。

他的手下意识就攥紧了程逸帆的衣角,站起身来躲到那宽厚的身躯后面,破碎的世界好像被程逸帆撑了起来,他不再是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也可以是让人骄傲的宝贝。

这公开出柜的大瓜并没有传得太开,一个同性恋老师,一个双性儿,对于“疯院”里的那些疯子们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浪花没拍打几天就没了动静,与其是觉得凌凄奇怪,不如说是对他产生了好感的人更多,甚至偶时会有同学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声“我觉得你酷极了”之类的话。

最为暖心也最意外的应是有几个女生发起的关于尊重多样性,提议学院增加第三卫生间数量而发起的联名倡议活动,这并不单单是为了凌凄,他只是作为一个导火索,一个由头,让特殊癖好得以获得更多的自由。

毕竟在这些实验性人才里,性向不明的不在少数,还有为数不多的跨性别者。

相关的视频还是传了一部分到网络上,传播者知道学校会出面打压,大部分传到了外网,小部分由外网再传播回来。这也没翻出水花,一是学校确实出力截流,二是那双死盯着丝丝线索的眼睛,在它传播出去不足半小时时就发现了。

输给了一个程逸帆,他又怎么会再让程逸思捷足先登。

控媒一把好手的肖潇予没让这件事走出校门,可他这回也没着急露面。

“疯院”里什么样的学生都有,旁听生又不止他一个,还有些跟着项目进来的交流生,小疯大疯们更是对他的身份毫无兴趣,但这些徐清风没让凌凄知道,仍是渲染紧张气氛,告诉他走后门败露后会连累程逸帆,更忽悠他过了期限仍会报警。凌凄哪里懂学院里乱七八糟的关系,对警察更是敬畏,日子仍是过得小心翼翼。

但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暖了心房,凌凄胆子也大了起来,如屡薄冰中有些情愫在萌芽。空档时间凌凄不再流连于咖啡馆而是一有空就腻在程逸帆的办公室。幽僻的卫生间、天台、深夜的自习室,甚至于后山的小树林都是亲近的好地方。

一心想谈恋爱的程老师终于也得到一些相同的回应,凌凄偶尔见他时不再着急扒衣服,变得放松,变得对等,变得愿意交流。

凌凄本是很多话的,以前他应付程逸思每天数十上百的话题并不嫌烦,似乎也只有程逸思能丢给他新的思路,再接住他跳跃的回答。与程老师聊天更像在探讨,会深入,能获取知识,却并不放松。

哦,他又分神了,这莫名其妙又霸道的分神,总在凌凄觉得快乐的时候出来叨扰,过分闹腾的程逸思似乎永远不会累,扒在他的思绪里面怎样也踢不出去。

“凄凄,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时自己正被男人置于书桌上操干,凌凄动了情就随口说不出谎言,答不出话时只能凑上去吻他。程逸帆到底是单纯,凌凄略微主动他便没了多余的想法,投入进去接住凌凄的吻,继续忘情地交欢。

图书馆四层北面尽头的独立研读室最为隐秘,百叶窗一拉就与外界隔绝,另一面大落地窗对着一大片银杏林,深秋时分满眼的金黄,浪漫非常。壁薄不算太隔音,爱做得刺激又隐忍,想要狠狠操进去听他按捺不住的淫浪,又害怕偷欢败露的后果。

复杂的刺激让高潮此起彼伏,无数条欲望的细线缠绕编织成一张巨网紧紧裹住二人,静谧空间里喘息声也重得不容忽视,耳朵随时竖起查探外面是否有脚步声,狂跳的心脏不知是因为过分忐忑还是因为交融得太爽。

一双修长的白腿夹在程逸帆腰间,因男人快速撞入而夹紧,又因他过分的力道被撞开,如此往复地无处安放,可从蜷紧的脚趾头能看得出凌凄的意识都被操得粉碎。程逸帆的频率温柔,并不拘泥于重复动作,深深浅浅触碰不同的敏感带最终湿淋淋拔出,拍打在肿起的两片唇上,暧昧的啪啪声中留下更艳丽的色彩。龟头杵着阴户来回滑,水声潺潺,又顶上翘起的阴蒂使坏蹂躏。凌凄被爽意的巨浪拍打,咬着自己的手臂强忍着不作声,他秀气的阴茎最为诚实,弹跳吐水。

手掌顺着优雅弧线滑上脊背将凌凄托起,

“睁眼看看它现在多漂亮,像一朵含苞的芙蓉。”

凌凄微微掀开眼皮,羞得只敢眯开一条缝。他能看到龟头正将穴口旁层叠的阴唇顶开,翻开内里嫩红软肉展于视线,玩弄几番又见柱头没入,浅处抽插几轮后顶到最深,拔出继续作弄肿红的阴蒂。看着自己被操到湿淋淋不是一般的羞耻,但视觉冲击又让他高潮迭起,眼皮抬起目光交汇,男人漆黑的眸子炽烈似要吞没他,凌凄脱口而出喊了声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话。

“逸帆,帆哥……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话属实是程逸帆也没想到,以至于他捧着凌凄的脑袋兴奋得一遍又一遍让他再说一次。可凌凄不愿说了,红着眼去吻,他有些后悔说了那句话。可说完了之后才发觉胸口堵得慌,眼前的程逸帆好像也变了样。

时间不多了帆哥。

泪从眼角滑下。

我舍不得啊帆哥,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好像也有点舍不得你。

迸发出来的情绪冲破眼眶,凌凄并不想让程逸帆发现,撒娇似的攀上男人的脖颈紧紧搂住,哭泣掩饰在情欲里,抵着男人的耳畔只说好大好深好爽这类行话。

“小凄,你看那是谁。”

杜蒙推了推凌凄,语气里都是恐吓。

这日杜蒙用蹭讲座为由把凌凄领到了北校区,北校区离雅文书院所在的夕峪口校区不远,是燕大最大的一个校区,体育部的所在地,拥有大大小小的室内外训练场地近一百个。其中就有马术训练场地。

顺着一排青油油茂密的梧桐望过去,英姿飒爽的青年双手抱胸站在场边,他表情严肃时不时喊出几声严厉斥责。冷峻霸气又果断,这是肖潇予认真时的样子。

凌凄远远看着,意料之外比惊恐更多的却是一种好久不见的悸动,他害怕却也并不那么害怕,肖潇予至少比身后那机灵鬼要好一些。杜蒙见凌凄不说话,拍拍凌凄的背又说:“你躲的不是他吗?”

空气里不怀好意的味儿未免太浓,凌凄不耐烦道:“别拐弯抹角的。”

杜蒙听不出自己已无胜算,他喜形于色,耀武扬威似的道出他的妄想,“你也跟我玩玩,不然我现在就过去告诉他你在这儿。”

谁知凌凄当头一棒,想都没想就答:“去啊,现在就去。”

杜蒙瞪大了眼睛,只能把话接下去,“那,我可真去了。”

凌凄更为不在意,淡淡道:“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那我去了啊……”杜蒙假模假式地往前跑了几步,重叹一口气又折返,气急败坏地说,“你那么费劲躲他,怎么现在又不怕了?”

凌凄冷笑道,“你把我捅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看他那个样子他会放过你吗?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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