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小垃圾袋的冬天
“你觉得怪就怪吧,反正我喜欢。”
“我也喜欢,多奇特啊。”
“滚,这是我的名字,不许你喜欢。”
“嗤,幼稚。”
裤子黏在腿上的感觉很难受,白描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弯下腰扒拉几下,就这样磨磨蹭蹭跟着孟响回了家。
载客摩托男居然就住在小梧附近,这是白描跟着走进筒子楼里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富二代也会住在这种地方吗?望着挤挤挨挨塞下了足有七八扇铁门的楼道,白描冒出了第二个念头。
孟响领着他走到最里面,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锈掉的钥匙,捅进同样锈迹斑斑的锁眼里,使劲儿转动了好几下,才在铁门发出的吱呀怪叫中踏进了屋。
白描还站在门外,半个身子探进去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嫌我这地方小,装不下你这小身板?”孟响都准备进屋给人找裤子了,一回头才发现小老鼠还杵在原地不动,刘海垂在眼前,透过发丝间的缝隙,依稀可以看见他那双小猫儿一样的眼珠正滴溜滴溜转着。
白描抿抿嘴巴,觉得摩托男更烦了,他指了指孟响脚上那双拖鞋,问:“拖鞋,还,还有吗?”
“这么讲究?”
“我的鞋,很脏。”说完,白描还把左脚高高抬起,给孟响全方位展示他的鞋底板。
他就这一双鞋,陪着他春夏秋冬上刀山下火海的,每回进教室都能踩出好几个印子,不是白描不爱干净,他每逢节假日都会洗一遍鞋的,只是成天走来走去,本来家离学校就远,还非得跟在女神后头走一趟,一天下来这鞋就能被他糟践得灰扑扑的。
“哈!”孟响觉得他真有意思,被这举动逗得笑出了声,说:“放心踩吧,正好没拖地。”
得到保证,白描这才安心地走了进去。
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卫,客厅里就摆了张小茶几跟懒人沙发,卧室的木门敞着,孟响进去找裤子,白描就坠在他身后也跟着走进去,木质的衣柜,15米的单人床,跟一张缺了角被用书本垫起来的书桌,光这几样,就让这片空间看着满满当当的。
有我两个房间那么大了,白描有些羡慕,他那张支架小床就12米,动一下就吱嘎吱嘎响,里面也塞不下衣柜啥的,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堆在墙角的塑胶箱子里,不过他衣服本来就没多少,倒也够用。
“你太矮了,我这裤子你穿肯定长一截,自己把裤腿往上挽几下,先凑合着回家再说。”孟响从衣柜里翻出自己“年轻时”穿的牛仔裤递给小老鼠,但也很长,他从小发育就比同龄人好,没办法的事。
真可恶,白描一把接过裤子,恨恨地往卫生间走。他最讨厌别人拿身高说事儿,这根本不是君子所为!外在都是虚无的,得比头脑,有头脑才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立足!
被摩托男弄得大破防,白描一边脱裤子还一边在心里画圈诅咒他,什么叫我太矮了,明明是他太高了,高的像个怪物,其实根本就是在羡慕嫉妒我高矮适中的身高吧?一定是。
白描把内裤脱下来丢到一边,就把牛仔裤往腿上套,套是套上了,裤腿也挽好了,但这料子实在太硬,他穿着走几下都磨腿根,只怕走回去得活活脱一层皮。
没有少爷命却有少爷病,说的就是白描这种人。
“好了没,穿裤子穿这么久?”孟响在外边敲敲门,里边的人再不出来他都要怀疑白描的本体会不会真是只老鼠,这会儿顺着下水道一溜烟儿跑掉了。
难受也得硬穿,白描最会忍了,小时候被爸爸打能忍痛,长大后被人欺负也不吱一声,就默默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本子上,还给一个个安排上了死法,回家后反复观看《deathnote》,等哪天被死神找上了他就是当代活阎王。
“谢谢,我得回家了。”尽管背地里是装了一满袋阴暗情绪的小垃圾袋,但在人前,白描自认为还是隐藏得很好的,他很礼貌地道了谢,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往门外走。
孟响看着他七拐八扭的背影皱了下眉,拽住人手腕,问:“你腿咋了?”
关你屁事,白描半张脸埋进外套领子里,甩掉那只多余的手,头也没回就拉开门,半只脚跨出去后才来了句,“行为艺术。”
“嚯!”孟响气乐了,上前几步把人拽回来,“砰”一下关上门,这动静把白描脆弱的小心脏又吓得七上八下,还好刚放过一次水,不然他又得废一条裤子。
“你跟踪小梧这事儿还没完呢,喜欢一个人也得用对方式不是,你一个男生成天跟人女孩儿后头,会把人吓到的。”他很想发火,只是对上白描湿漉漉的眼神就什么气话都说不出来,伸手扒拉开那层刘海,盯着人眼睛语重心长地来了这么一通。
白描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但他习惯了这种默默注视着小梧的方式,就跟有烟瘾的人一样,每天不来上这么一根,就浑身不舒坦。
见人不说话,孟响知道这小孩儿是把自己的话当屁放了,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跟人好声好气说这么多,现在在他家穿着他的裤子还敢这么横,真是开了眼了。
“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真揍你了,”孟响用力掐了把白描的脸,给掐出一道红印才放开,“小变态。”
“我不,不怕疼。”白描这回儿真硬气上了,梗着脖子来这么一句,“你要揍,就揍吧。”
哈哈!孟响真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好东西,排尿都控制不好就学着人追女生了,还不会好好追,就一个劲儿偷摸着跟人后头,好一个清新脱俗的变态。
“你跟小梧,是什么,关系?”白描迫切地想知道这个。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唔,”白描蔫了一下,又支棱起来,问:“你有,有那条小缝吗?”
什么小缝,孟响皱了下眉,“听不懂。”
“就是那个呀,跟小梧一样的那个,”白描有些急,他刘海被捋到后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跟一双因为讲到兴头处变得亮亮的眼睛,他指了指孟响的裆部,说:“你那里,也有一条小缝吗?”
蛤?!啥玩意儿??孟响震惊得张大嘴,眼睛瞪着,跟被雷劈了似的。
“你肯定没有吧?”白描见他不说话,还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内心更加笃定,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脯,说:“但是,我有哦。”
“不是你脑残吧?”这是可以随便有的吗?
“你怎么能随便骂人呢?”白描有些委屈,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他可没骗人,“你起开。”
孟响下意识松开手起身,见人站起来,问:“去哪?”
白描把放在茶几上的书包背起来,说“你不信就不信吧,跟你这种人说不通,我回家了。”
“不是,”孟响都要笑出声了,“你还有理了?我哪种人,嗯?我这种正常人跟你这样的小变态神经病才说不通吧?”
激将法,我忍。白描气得脖子都红了一片,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不要跟这种除了身高长相一无是处的人多费口舌,翻了个白眼就继续七拐八扭地往外走。
“你不准走。”孟响脑子一抽就把门堵上,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就是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要是不咽下去或者发泄出来,非憋出问题不可。
“给我看看。”这话冒出来,孟响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怪。
白描也没意识到,他还问:“看什么?”
“废话,”孟响感觉一定是自己灵魂出窍了,还被一个飘在一旁看热闹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躯壳,否则这种话怎么会从他嘴巴里跑出来,他听见自己说:“还能看什么,你那条小缝啊。”
不是这是人说的话吗?孟响跟白描同时这样想着。
“流氓!”白描又气又急,想推开摩托男但怎么也推不动,反倒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
“你不是跟我讲不通吗,你总得证明一下自己吧?哪个男的忽然跟你说哎兄弟我下面长了个批,你会信吗?”孟响一本正经地解释。
我当然会信,白描心想,但他又觉得好像是这个理没错,毕竟这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我可以给你看。”白描说,“但你是能给我两百万呀还是什么好处?”
他很记仇的,他迟早要把摩托男说的每一句冒犯到他的话都原封不动退回去。
孟响乐了,“我还真没什么好处可以给你。”
白描撇撇嘴。
“这样吧,你给我看一眼,我就离小梧远点儿,怎么样?”
“真的?”白描眼睛都亮了,这么划算的买卖怎么不早说呢!
“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孟响脸上的神色不像作假,白描放下心来,但又有些扭捏,他还从没做过这种事呢,主动张开腿给人看,多不像话!
“你要害羞,我就自己来了。”嘴上这样说,其实孟响自个儿也臊得厉害,他虽然没有过性经验,但看过的片儿不少,对这方面的需求也要高于同龄人,火气大的时候,一天得手冲个两三回。
处男之身守到现在全凭那点儿对纯爱的追求。
不做没有爱的爱,这是孟响的人生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