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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

 

《狗》

他想要一只别人的狗,永远属于别人的狗。“别人”是他之外的人,“别人”是那只狗,属于“别人”的狗,属于“狗”自己的狗。有四肢的狗,能够在地上爬行,用它的脚掌穿过修剪过的草地,踩蔫刚生长出来的花;会叫的狗,喉咙和嘴巴里能够发出“喵喵”的声音,“啊啊”的声音,和普通的“汪汪”声;没有毛的狗,身体是赤裸的,光滑的,像“斯芬克斯”一样裸露着光秃秃的皮肤,需要穿上衣服;听话的狗,让它往东爬,让它往北走;喜欢被虐待的狗,喜欢被柔韧的,用力挥舞起来时却坚硬的鞭子抽打,疼痛得嚎叫,呜咽,凑近耳朵仔细去听,是“啊呀”;低贱的狗;能够泄欲的狗:人与兽的变态杂交。——但一定是别人的狗,属于狗自己的狗——他实在不喜欢养狗。

他喜欢狗,但并不是喜欢狗本身,他喜欢狗的特性,它们低贱的性格,不需要互相满足情感的特性让他十分喜爱。他与狗互相索取,互相利用,像货物交易一样,他提供一个狗需要的短暂的能够调教它们的主人,然后获得了许多只不一样的,冰冷的,可以让他宣泄嗜好的狗。

他其实不那么喜欢去频繁的更换一只狗。他不喜欢重新熟悉双方与互相磨合的繁杂过程,如果可以,他喜欢只有一只狗,熟悉他的爱好,在互相索取的交易里面达成完美的配合。可他总是只能频繁的换狗,因为狗对他产生了感情。

他想要碰到一只与他一样,只在交易中享受交易本身,而并不是交易者的狗,和他一样冰冷的狗,能够在结束时轻松脱身,穿好衣服鞋子,整理好行装,遮盖住身上的伤痕,像一个人一样站起来与他道别后没有留恋就离开屋子的狗——如果可以,就连道别也不需要。

他总是遇不到这样的狗。

他想不明白这点,为什么人与狗一定要互相产生感情,为什么会在相处中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好感。为什么在亲密的称呼与关系中感受不到那种黏腻的如同胃里装着的无数种变成麋状的食物残渣从人的嘴巴里和胃酸一起呕吐出来又与一坨刚好在那个位置上的稀拉拉的,热呼呼的狗屎混合在一起的恶臭的气味和恶心的视觉效果以及视觉效果给感觉带来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别扭与反胃感。

他知道他之外的人需要亲密关系,但想不通为什么狗也需要这个。狗为什么想要从主人身上获得情感的安抚,而不是只尽自己的本责跪在地上穿着主人给它们准备好的衣服,乖乖的伸出舌头,安静的只当一只狗。人也许需要亲密关系,可他还是不明白,站起来的变成了人的狗为什么对作为陌生人的他产生了感情。

他与狗互相认识,可他同样与站起来的不是狗的人互不认识。

当一只可爱的狗的身上出现了留恋,眷恋,爱恋的时候,他就忽然不再觉得它们可爱了。他常常为了狗逝去的那份可爱而感到惋惜和可惜。

有些狗也认为他奇怪,古怪,变回了人的狗更是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觉得他的想法让人难以理解,难以琢磨,更是难以认同。——喜欢主人的狗有什么错?狗向来是喜爱自己的主人的。有的狗博爱,喜欢每一个路过的对它友善的人,有的狗专一,只对自己唯一认同的主人露出柔软的看得见乳头的肚皮,有的狗因为喜爱主人而对主人熟悉的人表现友善,有的狗又会因为太过于喜爱主人而对所有喜爱主人的别人呲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声音,又或者大声嚎叫。

但狗不认为狗会喜欢主人有什么问题。

他漫步在夜深的没有月光的昏暗的秋天的街道上,空气有些凉意。他走进一家有着许多狗与主人的宠物商店里挑选了一只合心意的可爱的狗。确保它干净,确保它只会当一只狗,也喜欢被虐待。深层度的虐待,不仅仅是用宽大粗糙的主人的手掌用力去扇打臀部以至于发红,在皮肤表面出现手掌印的血痕。也不只是用木板,木棍,以及鞭子去抽打。而是更深的,喜欢被真正殴打的狗,如同在街上惹到了一个壮汉一样,被他发怒的拳头用尽全力砸向脑袋,脸蛋,鼻子,以至于骨头断裂,皮肤裂开,然后不断流出鲜血,传来惊人的疼痛。

喜欢被殴打的狗,不是小把戏小情趣那样的,戏耍一般的挑起情欲的小疼痛。而是有力的脚掌穿着硬挺的皮鞋,朝柔软的肚子狠狠踢去,让胃里筋挛抽筋般疼痛,好像撕裂一样,然后突出胃酸,甚至是混杂血液的胃酸。

这样的狗很少,像他想的那样与他一样冰冷的狗更少了。

他其实更希望再近一步,再深一些——不是与狗性交,他实在是不喜欢性交——做出真正的“伤害”——比如用铁的棒子打断狗的手脚,打断它们的骨头,比如用砍刀一个个砍去它们的脚趾,手指,切去它们的耳朵,然后再砍掉四肢,像人彘一样,手与腿只留下一丁点肉,乃至一眼望去只剩下一个身体躯干。或者割去它们的头颅——活着的时候,用磨得锋利的刀子——如果想让它们不那么痛苦,左右移动用力切割它们的脖颈的肌肤,看着他们因为死亡濒临与对活着的极度渴望而不断抽搐的身体,喷溅出来的喷泉似的,热乎乎的鲜血,被割开而看得见的肌肉,气管,喉咙等等,最后是一个脱离了身体的独立的狗的头颅——也许身体在还会有些抽搐。这时他才忽然真正地对狗有了之前从不存在的性欲,勃起的性欲,侵犯独立的血淋淋的,没有闭上眼睛而眼神逐渐涣散的头颅的性欲。

比起活着的完整的狗,他还是更想要与死去的的狗的尸体性交,尸体的某一部分也好。或许说他也许不单纯是喜欢死去的身体,而是对于生命在一个活生生的躯体中流逝——特别是因为他而流逝,而感到兴奋。为了象征挣扎与鲜活,还有被掠夺,剥夺的抽搐而感到喜悦。

但没有这样的狗。这是不存在的狗,是幻想里的狗。

不过仅仅能够真正殴打,他也觉得知足了。

他看着身边并排贴靠在一起,挽着他手臂的,脸上洋溢出找到主人的那只狗,忍不住地想着。

什么时候会出现这样的狗。

《真他妈能干》

朋友最近和妻子离婚了。他告诉我这因为他发现妻子背着他和别的男人乱搞,对方是个健身房的教练,是个混球,用身体勾引健身房有钱的会员,让他们给自己花钱。

是的,他,而不是“她”。朋友说他谁都不挑。

“她肯定是喜欢那个男人的鸡巴!”朋友坐在我的家里,手里拿着装了冰块和酒的玻璃杯,喝成了一滩。他酒量实在是不好,从他摁了我家门铃,到我让他进来并给他倒了一杯酒开始计算,这只是里,不能这么粗俗,那么可以换另一种看起来有些文绉绉的写法,人称以“他”开始:他父亲身后的那只常人同样拥有的孔洞,那个用作排泄食物残渣的地方,却与常人有所不同。并不是菊花似的,一缩一缩的眼儿那样的小,而是更大些,再大上许多,如同一株朝阳的向日葵。

这样就文艺多了,不过也少了骂人的味道。

接着换个话题。不是特别清楚别人,拿我自个儿来说,写文字写段落写剧情的时候,会有个操作。大概来说就是欺骗自己的脑子,给沉浸需求里面,让自己好像也就这么认同,认同之后才能写出来形象点的。这么说可能有点模糊,还是举个例子。

比方说,如果说不喜欢乳房等性器官,但喜欢虫卵虫子,那么描述那个不喜欢某个器官的角色的感受就可以是:她的乳房像一只肥硕白胖的虫,在手中的触感是一样的柔软,只是乳房没有虫那样一只只突出来的蠕动的脚,也没有背上根根的毛,但同样如此恶心,叫人作呕,可以看见肥胖的身躯上和虫一样的,褐黑的头,虫子的头,在那圈褐黑里面的凸起,更像是一个个埋藏在肉里的卵。

这个就是骗自己讨厌虫子和虫卵,以大部分害怕虫的人的感受出发,可以写出来人物的恶心感受。

如果是喜欢乳房的,那么也可以这么来,文艺些:像两座挺立的弧度起伏的山峰冬日落了一片雪似的白,在峰顶上,点缀着一抹粉红。

这就看起来比较美好了,虽然不长,效果达到就不错。

《哭泣、落泪、泪水与那双眼睛》

有一类奇怪的人,或者说有一类人有某个稍古怪的嗜好——看人落泪,流泪,哭泣。说不准到底是喜欢什么,人哭泣时候的表情?紧皱眉头,张嘴瘪嘴以至于嘴角向下垂去,像悬挂重重的称砣,拉出两道那么深那么长的法令纹来,那么的丑。喜欢流泪时湿漉漉的两只水哒哒的眼睛?好像在透亮的玻璃珠外头裹了一层柔软起伏的闪着亮的水,那么的湿,那么的潮,把一整张脸蛋像暴雨淋下似的润。喜欢黑黑的眼珠子里透出来的那股绝望,难过?从来分明是阳光开朗才叫人喜爱多一些,咧开的嘴巴露出的一排,两排白白的牙齿,眯起逢也挡不住两只深深的眼眶闪射出来阳光的亮,暖。可绝望难过同样让人看了心痒,叫这类人看得春心荡漾,向外扩着一圈又一圈水波。

但你说不清为什么难过会让人看了觉得心底里,胃里,喉咙里,甚至是流动在全身的血液都涌出一股沸腾灼热的气来,熏腾到脸颊热热的,且升起一股无法控制的情欲。但与想要性交又有所不同,极大区别——是情欲,但并不要性交。也与普通的兴奋不同,是混杂了欲望的另类的感情,不非常纯洁,也没有如此肮脏,卡在了中间,不上也不下的。

好像哭泣的眼睛流出来的一条条透亮腥咸的泪水是不同于这类人嗜好的普通人所喜爱的能够勾起欲望的乳房,腰肢,大腿,有力的身体,手指,突出的骨节……泪水能够勾引他们。哭泣的一双眼睛湿湿的直勾勾地从下往上望着,他们眼前看到的是类似于披裹薄薄素纱的朦胧肉体似的诱惑。

他们喜欢哭泣时候的丑陋。有了两道水痕,好像眼里的丑陋都变得美了起来。

那么的湿漉,那么的潮,那么的黏,却让人总是控制不住钻进这份回南天,梅雨季节时似的,哭泣的双眼里。手指在回南天时滑过墙壁,看到的是凝聚起来的一颗颗小水珠从墙体遛跑,然后皮肤留下了一层薄薄的水。空气面团似的黏,黏住了肺部,黏住了鼻腔,好像吸进去的气是自己刚刚吐出的气一样,这么的不痛快。低头闻闻被褥,霉的味道,闻闻阳台悬挂的衣服,骚臭的呕吐物的味道,躺在床上,好像躺在水里。那么的讨厌回南天,可又那么的喜爱着回南天一样湿的,随时能落雨的哭泣的眼。

怪人。古怪的嗜好。

违心的话:他们捧起哭泣的人的脸蛋,心脏跟着被泪水打湿的手掌一起兴奋的抽抽跳——那种忽然从高空降落的惊心感觉。他们凑近哭泣的人的脸庞,离得那么的近,低下头来看着他,吐着同样湿润的热气,眨眨眼睛,伸出舌头,舔去了一道道水珠,是咸味,淡淡的咸。唾液的黏腻替代了泪水的潮湿留在哭泣的人的脸上。他们舔去泪水之后,总会这么轻轻的,温柔的,小声的,好像气在说话——别哭了——违心的话。怎么会让你不要哭泣了?看着水珠,看着泪雨,心潮那么的荡漾。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这是嘴边的话。哭吧,多多的哭吧,哭泣,落泪,泪水,与那双眼睛,叫我如此喜爱,请一定要继续哭泣——这是心里的声音。

罪恶的感受。哭泣的人难过,有了心事,遭遇挫折。他的情绪这样低落,心脏这样被紧抓,透不过气来,他想要一个拥抱,安慰,一个柔柔的,淡淡吻。在拥抱他的时候,一定要轻拍他的背脊,有节奏的拍,哄孩子似的拍,让他枕在肩头上,窝在怀抱中,单薄的身体小小的,抖着,动着,好不可怜。于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罪恶的兴奋。他的低落激起了异样的情欲,在安慰他的时候,看着被打湿的一簇簇的低垂的睫毛,却并不感到心疼。并不多数感到心疼。反而是兴奋,以至于要分心下来控制变得燥热急促的呼吸,让它平缓,变得正常。哭泣的人如此脆弱的找寻一个安慰,但这样古怪的人,利用这份低落,暗自地在脑海中兴奋着,获得满足。

可为什么会喜欢哭泣的那双眼睛,着迷于那份潮气。

说不清,道不明。

只是觉得看着那双流了泪的,氤氲朦胧的双眼,心好像化了似的柔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从血液和骨头里洋溢出浓烈的喜爱来。

《烹饪一个头》

他拿起木制收纳盒里磨得锋利异常的一把菜刀,低垂眼睛,看着头顶的光直射下来,照着冷冰冰的铁面,闪出了阴冷的光。背后是高层几块宽敞窗户外投射进来的傍晚夕阳的红,打在餐桌上,转盘上的玻璃反射出天空红橙色的厚厚的云,打在他的后背上,白衬衫变了个颜色,打在他黑黑的头发上,好像闪着金光。

他放下刀,放在厚圆木砧板上,转身朝身后冰箱走去。打开冰箱,从冷冻层里翻出一个较大的保鲜袋子,上面满是散发白气的寒霜。他拎着袋子走会厨房,开了水,捏着开关缓缓用力向下,将水流调成了细细的一条线,流进了盆里。

他拿出保鲜袋里冻住的东西—一个头,裹着一层薄薄的冰,还能看见颜色与纹理,无神涣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圆溜溜的。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他把冻住的头放进了盛满水的盆中,让细流持续向下,有加了几勺盐化开来,以便能够加快冰冻的头变为常温的,可以烹饪的头。

等待头解冻的时间里,他洗干净了姜块的泥,刮去了外面的一层薄薄的皮,又剥了蒜,拿起菜刀拍成散碎,细细切了末,放在碗里备着。

他洗了刀,洗了手,然后蹲下来,从壁橱里拿出一个罐子来,勺出一大碗红红的辣椒,放细筛里,用另一边的水冲了冲,洗干净,悬放在碗上晾着水份。

他转过头去,摸了摸头,软了不少,外层薄冰退去,更显得头的颜色鲜亮起来,显得那双朦胧涣散的死掉的眼睛不像蒙上三四层膜似的,而是只蒙了一层。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触碰上眼睛。柔软,还有些弹软,与肉的软有所不同,像是有压力的软。他用力摁压下去,要把眼睛挤压出来似的,又没那么做,看着它从手指的空隙处用边边角角的眼睛看着自己,总觉得相当可爱。他像是被一个死去的头的无神的眼睛窥探。

头在水流与时间的作用下变回了好像活着时候的柔软,于是他将头从水盆里捞出来,湿答答地放在了砧板上面,却不着急切,而是又细细地看了。看那双圆溜的眼睛,像个球,即使失去了生的光彩,也同样那么的圆,圆得完美。溜圆的漂亮弧度是死亡无法从它身上剥夺去的东西。

他看了一会,终于拿起刀了。锋利的刀刃放在了头的脸上,它厚厚的肉里,切下去了,让锋利进入它皮肤之下,割开了它,展露出它漂亮的那些肉来。晶莹剔透的,却没什么脂肪。这是一个瘦瘦的头颅。

切好的砍开的头放在了大大的瓷盘里,张开起两半来,两只眼睛到了一个平面上,又看着他。展开的头挤压着头上的嘴唇,像是两半不同的唇在接吻似的,互相靠着对方,撅起来,要亲上去。

他拿了料酒涂抹在破开的仍旧连着的两半头上,抹进割开的肉里。等待一会后,倒了多余的酒,又拿了细筛的红椒碎来,均匀铺在了上面。红色的辣椒盖得满满当当,遮住了头的一切。但他还是留下了两双眼睛来,在那片红里,继续看着他,互相看着。他端起瓷盘,放在了烧滚了水的,升起浓白灼热蒸汽的锅里,最后看了一眼有些朦胧的眼睛,盖上了盖。

他看了一眼时间,开始了短暂又漫长的等待。

在等待里,他切了些绿油油的葱花,又洗干净了砧板菜刀,擦了水槽,桌面,收拾得齐整。

他又看了一次时间,关上火,戴上手套,开了盖,蒸腾的气千军万马,准备多时,看准了时机,猛然冲了出来。热呼呼的,烫的,湿润的,冷下之后给墙壁与抽烟机上留下了一层水。他端出蒸熟的头颅来,看向了已经熟透的眼睛。变得白了,发白,雪花似的白,不那么朦胧涣散浑浊了,只是白。

他捏起一抓葱花,撒在上面,起锅烧了热油,泼在一层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飘出另一阵浓浓的香来。

他把头端上了餐桌,又炒了一盘青菜,盛了两碗米饭,和人一齐坐下来。

他看着身旁的人将两只筷子插入红里,插入头的肉里,又翻腾一下,挑起一块厚厚的白肉来。想着刚才的头还是透着红的,如今变得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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