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冷雨
接下来的巡演,libera一路从北方到中部地区,隋唐没有再跟,一直在海市呆着。春节前是各个部门最忙碌的时候,尤其是财务预算和企划部门,关于收支报告和新一年旗下各个乐队的演出和发展计划等都需要给隋唐过目。
整个一月份,他和姚星澜就没见上几次面,两人之间不打电话,也没多少信息往来。对从前的他来说,姚星澜这一点非常好,很识趣很有边界感,除了和他上床外,平时不说任何有的没的。通常他先给人发点什么,姚星澜才会简单地回复。
姚星澜是隋唐睡过的最懂事的床伴,他几乎没有任何要求,也不会拒绝隋唐在床上甚至床下的任何要求。明明是个清高又有脾气的人,但在性爱中却予取予求,简直是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性爱对象。
可隋唐现在觉得,姚星澜未免太懂事,太不给人任何负担了。他深知这是因为姚星澜爱上了他,而他本该及时停止这种关系,却没能做到。这种关系多维持一天,对姚星澜来说就会多一分痛苦。爱一个人本就不容易,爱一个不回应自己的人,那就是最深的苦难了。
他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残忍地看着姚星澜为爱低头。
这也是隋唐最感到惊撼之处。
一个受过那么多伤害的人,一颗真心被一次又一次践踏凌辱,没有人疼爱也没有人怜惜,为什么还能这么毫无保留地再一次捧出自己的真心,依旧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求。这是一种怎样强大的爱人的能力?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究竟还能忍受多少痛苦?
隋唐忽然觉得,和姚星澜一比,他从前所认知的所谓浓烈的情感是如此浅薄,统统不值一提。
一边走神地听着财务的报告,他一边给姚星澜发了条微信过去:【明天回来吗?】
没过多久,对面的信息就回过来了,一如既往简洁得只有一个字:【嗯。】
【几点的飞机?】隋唐飞快动了动手指。
【下午1点。】
数字从耳朵里进去,却进不到脑子里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姚星澜的那张脸。
【回家休息一下?晚上我去接你。】
这次的回复却没有那么快了,对话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新的消息。
大约过了一会儿,姚星澜才回过来:【有点事要去外面。】
【要很久吗?】隋唐皱了皱眉。
【不会很久。还在原来那家酒店的话,我自己过去好了。】姚星澜难得表示要自己去。
隋唐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想了想还是回了过去:【到时候给我地址,我去接你。】
隔了会儿,对面回了一个【好。】
姚星澜回来的这天,海市下起了雨。
天空灰蒙蒙的,死气沉沉地笼罩着城市。冬季冰冷的雨水不断倾泻下来,撞击着一切地面上的实体,发出可怕的声响,满地都是仅剩的枯叶,冬日里最后的一点生机都被冷雨摧折。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稀稀拉拉的雨伞在冷风中飘摇着,给不了瑟缩的人们一点遮盖。
姚星澜独自站在屋檐下,雨滴就从他的面前落下,砸在地上飞溅出细小的水花。他的指间夹着一支刚点的烟,烟雾的颜色比天色还要白一些,更显得寒冷。
街对面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急匆匆地向他走来。
男人穿着一身蓝灰色的长大衣,带着皮手套,看上去英俊潇洒,与这凄风冷雨格格不入。
邵文慈走到姚星澜面前,收了伞,一滴水花溅到了姚星澜的脸上,冷得刺人。
“等很久了吧?”他的声音非常温柔,就像他们在一起时那样。
姚星澜眼皮都不抬一下:“没有,刚到。”
邵文慈看着他熟练地吞云吐雾,无端想到那天牵着他手走的那个男人,一样身上带着烟草味。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邵文慈笑了笑,问道。
姚星澜瞥了他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邵文慈被呛了一下,倒也不恼,只是温声说:“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兀自吸了一口烟,又把烟雾直接吐在邵文慈脸上,姚星澜的眉眼冷厉,眼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厌恶。
“找我有什么事?”他单刀直入。
就在巡演期间,姚星澜收到了邵文慈的短信。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从哪里问到了他的电话号码,不停给他发短信打电话,他不胜其烦地拉黑后,这个人又换号码继续骚扰他。内容就只有一个诉求,就是想和他见一面。
姚星澜表示,见面可以,见完之后不能再骚扰他,否则他就去报警。
邵文慈同意了。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馆里,找了最里面的一个无人的角落。落座后姚星澜把定位给隋唐发了过去,隋唐几乎是秒回:【半个小时够吗?】
【够。】姚星澜回复。
【好,我半个小时后门口等你。】
看了眼微信后,姚星澜没再回,直接把手机锁屏。
“说吧。”他冷漠地喝了口咖啡,懒得多给邵文慈一个眼神。
邵文慈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就像多年前打动着他的笑容一样:“星澜,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男人的声音状态保持得非常好,几乎和大学时没什么差别,可传入姚星澜的耳朵里,却令他感到非常刺耳讨厌。
他冷冷抬起眼皮:“关你什么事?”
“那天碰到你的老板,说你和他在一起。”邵文慈温和地笑着,“他那个样子,我实在有点在意,就去问了问。虽然打听别人的私事不太好,但他的风流韵事多得让我吓了一跳,男的女的什么人都有。我不知道他是在追求你还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可星澜,我希望你想想清楚,毕竟他……”
“我跟他怎么样,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邵文慈的话没说完,就被姚星澜打断了。
姚星澜似乎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冷漠地看着他。
“如果你今天就是想和我说这个,那真的没必要。我没空跟你浪费时间。”
邵文慈显得有些着急了,开始解释:“星澜,我是关心你……”
“邵文慈,我和你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需要你来关心我。你的关心对我来说,就像路边被丢弃的垃圾,一文不值。”姚星澜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冷硬地散发着看不见的寒气。
“星澜,我是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好吗?”邵文慈的低声下气地恳求着,“我是骗了你,让你受了很多伤害却不敢站出来承认。我懦弱、自私、可恨至极,可我,可我……真的心里只有过你一个人,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假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二十多年来最快乐的时光。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和你在一起后,我的眼里根本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这几年我过得很痛苦,失去你之后我才发现我原来所看重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这些都没有意义。我马上就要离婚了,星澜,我想要认真和你道歉,想要求求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吗?我发誓除了你,我不会再对任何其他人有这样的感情,我会一心一意地珍爱你,弥补我以前犯下的错。”
姚星澜面无表情地听着男人哽咽的陈情,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乞求的面容,始终一言不发。直到男人絮絮叨叨地颠来倒去说完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邵文慈,没人告诉过你吗,人生所有的事,都是没有重来的机会的。”他的声音稳稳的,甚至带着一丝嫌恶,“这件事情里,你伤害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少自以为深情,你说的这些话,除了感动自己,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星澜……”邵文慈那双曾几何时满是虚假深情的眼里,噙满了真实的后悔的泪水。
姚星澜的下巴微微扬起,目线是向下的。邵文慈印象里,他就经常这么看着人,清高而孤傲,冷冰冰的不好接近,说起话来十分淡漠刻薄。
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他内里比谁都柔软,他比谁都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邵文慈觉得,但凡是被姚星澜爱过的人,都会无法自拔地对这个人的爱上瘾。因为姚星澜的爱是最纯粹而热烈的,他不求任何回报,只是简单又深沉地去爱,只要对方想要的,他都愿意毫无保留地去给。
因为姚星澜爱他,所以邵文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姚星澜的初吻、初夜和那颗如水晶一般清澈透明的真心。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如此温柔的这样一个情人。
他在网上粉丝发的图片里看到了姚星澜手臂上的心电图纹身,那是姚星澜和他在一起时为他纹上去。他知道姚星澜的侧颈上有英文纹身,是雪莱的《印度小夜曲》。“让你的爱情化为吻朝我的眼和嘴唇倾洒”这句诗,他曾经在他们做完爱后,把人搂在怀里,深情地为姚星澜读过。那时候姚星澜望向他的目光里盛满了倾慕和爱意,浓得像黏稠的蜜糖,把他的心都浸润在甜味里。
种种甜蜜的回忆最终化为一地玻璃碎片,将他反复折磨,只要想起就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
“星澜,对不起……”邵文慈永远高昂的头颅终于低下了,他声泪俱下地哽咽着,“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
姚星澜就这么漠然地看着他,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在想,隋唐还有多久能到。
“你什么都不用做。”姚星澜不紧不慢地说,“我不会原谅你,但也不恨你了。邵文慈,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对你有任何感觉了。只要你从此以后不再来骚扰我,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就是对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最大的补偿了。”
邵文慈捂着脸,流着泪,一直重复说着“对不起”。
姚星澜不耐烦地看着手机,总算在10分钟后等到了隋唐的微信。
【到了,在外面等你。】
“我还有事,先走了。今天之后,希望你遵守诺言。”姚星澜冷漠地起身,向外走去。
“星澜……星澜!”
邵文慈急切又哀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他头也不回,直直往门口走。他不想让隋唐等太久。
推开咖啡店的门,他看到隋唐正站在门口抽烟。烟头闪烁着,烟雾笼住了男人深邃的眉眼,但没过几秒又猝然在冷风里散开,露出那清晰的轮廓。
“这么快?”看到他出来,隋唐笑了下,抬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嗯。本来也没什么事。”姚星澜偏了偏头,让整个侧脸落在男人手心里。
这时,门被推开了,邵文慈从里面仓惶地冲出来,又猛地停住了脚步。
隋唐几乎在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倾身去吻住了姚星澜的嘴唇,舌头明目张胆地伸入姚星澜的口中,让里头全部染上烟草的味道。
他挑衅般撩起眼皮,直勾勾地看着邵文慈。舌头从姚星澜的嘴里退出来的那刻,上面的舌钉耀武扬威地闪了一下。
“哟,怎么又是你?”舌吻完姚星澜后,隋唐才装作看到邵文慈的样子。
邵文慈僵立原地,仿佛周遭空气都凝滞了。
隋唐轻蔑地盯着邵文慈,抽完最后一口烟,然后侧脸看向没什么表情的姚星澜:“你今天浪费了半小时。”
姚星澜轻轻笑了下,低声说:“晚上补给你。”
邵文慈看到姚星澜那曾经独属于自己的温柔至极的笑容,听到那句暗示意味明显的话,如遭雷劈一般动弹不得。他无法再走上去,再去拉住姚星澜乞求一个原谅。
那个曾经只爱他的人,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走吧。”隋唐没再理会邵文慈,撑开伞,搂着姚星澜的腰把人往停在路边的车上带。
走了两步,姚星澜忽然停了下来,转身望向还傻呆呆站在原地的邵文慈。
“最后提醒你一句,再骚扰我的话,我会报警的。”姚星澜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话,跟着隋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邵文慈看到撑着伞的男人替姚星澜打开车门,高高举着伞替他挡住落下的雨,在人完全坐好后又关上了车门,然后一个眼神都不给地绕到驾驶座上。黑色的路虎在冬雨中扬长而去,车轮溅起的水花虽然距离他有点远,却仿佛泼到了他身上,让他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车子里正放着gunsn’roses的《noveberra》,开出了一段距离后,隋唐才开口说话。
“你刚刚也太配合了。”他笑得有那么些小小的得意。
姚星澜把自己的视线从男人的侧脸收回,淡淡地回道:“不是配合。”
“那意思是晚上随我搞?”隋唐的眼神又坏又迷人。
姚星澜浅浅笑了一下:“顶多加半个小时。”
隋唐感到自己有些头脑发热,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时,克制不住地按着姚星澜的后颈又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性子真的,特别招人……”隋唐忍不住感叹。
姚星澜似乎心情不差,顺着他的话问:“招什么人?”
隋唐看了他一眼:“我和邵文慈这种坏男人。”
姚星澜的脸转向了车窗外,眼里映着淅淅沥沥落下的冷雨,半晌,淡淡地说道:“你和他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隋唐好奇了。邵文慈是渣男,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姚星澜始终看着窗外,清冽的声音如烟般在音乐声里缭绕:“你一开始就说清楚了,你没骗过我。”
隋唐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又松开。冷雨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玻璃上,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晃动着,水流随着车的行使往后方飞去。他觉得姚星澜的世界仿佛一直在冬季,下了很久的雨,可冷冰冰的雨水一点都没有沾到这个人的灵魂。
时间过得飞快,春节来临,异乡人都归家了,海市一下子冷清不少。
隋唐知道姚星澜不喜欢冬天,所以就把旅行的目的地选在了二月依旧温暖的摩洛哥。他大学的时候非常喜欢《北非谍影》这部电影,至今还记得当美丽绝伦的英格丽·褒曼饰演的ilsa出现的那一刻,亨弗莱·鲍嘉饰演的rick说出了那句经典的台词:“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这家。”
他们从卡萨布兰卡开启为期十天的旅行,但两个人都不热衷去景点打卡,行程变得格外轻松愉快。晚上他们纠缠在一起做爱,白天睡到自然醒,吃个一点都不早的早午餐,然后去城里到处乱逛,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和美酒,再回到酒店里继续做爱。他们都是爱看电影爱看书的人,也会窝在一起重温《北非谍影》和其他的经典老片,在咖啡馆里一起看书。
离开了海市的姚星澜似乎松弛了不少。这是他地拳打脚踢。隋唐常年打拳,反应极快,身手也好,拳拳到肉地精准反击。不仅如此,他高中就擅长打架,还因为打架吃过不少处分,他最知道怎么打群架,一下子对方好几个人都挨了揍。
有两个男的趁机想要去摁住姚星澜,眼见着有人把他的衣领都扯开了,隋唐顾不上面前还有好几个人,直接一拳冲着那个男的脸上打。在被拳头砸到的一刹那,那人的脸都差点变形,脸上又挨了几拳,嘴里一下子就飙出了血。
“你快走!”隋唐感到对方实在人多,只能先挡在姚星澜身前,架住一拥而上的几个胡乱挥着拳头的醉鬼。
无奈对方实在人多,还有两个大块头,一群人扭打在一块儿,隋唐身上挨了好多下。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拿了个烟灰缸,照着他头上砸过去。得亏他躲闪及时,但也被打破了眉骨,瞬间鲜血流了下来。
“隋唐!”姚星澜面色惨白,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拉架。
对面上了头的小开一看见他冲过来,抬腿就要去踹他。千钧一发之际,隋唐闪身抱住他,硬生生地用后背挨了这重重一脚。
两人撞到了墙上,隋唐的胳膊和手死死护住了姚星澜的头部,背后好几个男人冲过来对他一通拳打脚踢。他只是紧紧抱住姚星澜,不让那些发了疯一样的男人碰到怀里的人一点。
ktv的经理在这群人和姚星澜起冲突的时候就马上打电话报警了,附近就有派出所,民警很快就到了现场。制止不成后,对还要去打隋唐、甚至对民警动手的小开和另外一个大块头直接喷了辣椒水,强制带上了警车。
隋唐的脸上和衬衫上全是血迹,目露凶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可怖。但他始终死死握着姚星澜的手,一点都不愿意放开。
现场的民警对他俩做了简单的问询,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大概后,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让隋唐先去医院治疗,如果没有大碍,就再去派出所。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他们还碰到了那群人里的其中三个男人。有两个被隋唐打得不轻,一个男的满嘴都是血,还有一个一直鬼哭狼嚎说自己身上疼。
脸上还都是血迹的隋唐朝他们看过去,眼神阴冷凶狠,那三个男的一声不吭地离远了一点。
周围一些在急诊室的病人看到隋唐这么个留着寸头、满手都是纹身、凶神恶煞又满脸是血的男人站在那里,又看到旁边被打得满口是血还有点瑟瑟发抖的男的,以为是什么黑社会斗殴,都自觉绕道,不敢凑过去看热闹。
姚星澜整张脸煞白,抓着隋唐的手都是冰冷的,一手的冷汗,指尖微微发颤。
隋唐似乎没什么大感觉,还有闲心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没太受伤的左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柔声安慰:“不怕,没事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姚星澜的眼眶就红了。他也顾不上有没有人看,紧紧握住了隋唐放在他脸上的手
“你疼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背上有点,其他还好。别担心,真没事。”隋唐笑了笑,“以前打架打多了,自己心里有数。”
姚星澜心疼地捧起隋唐受了伤的右手,快要落下泪来。这只手刚才一直护住他的头部,被砸在墙上,指关节都磨破了,血肉模糊的甚是骇人,连自己送他的那枚戒指上也都是血迹。
隋唐抽回自己的手,用左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说:“别看了,皮肉伤而已。”
姚星澜正欲说什么,护士喊了隋唐的名字让他进去。
索性一通检查后,隋唐确实没有什么大碍。除了肌肉软组织挫伤、眉骨上缝了三针以及手上的皮外伤以外,没有伤到骨头或是脏器,好好休养、抹点药膏就能自行恢复。姚星澜终于松了口气。
等车的时候,两人在急诊室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会儿。隋唐的背上有很多淤伤,无法背靠着椅子,身体只能微微前倾。
姚星澜在他面前蹲下,紧紧握着男人的手,抵在自己的眉心。
“对不起……”他的声音喑哑而微不可闻。
隋唐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头顶,低沉的嗓音温柔至极:“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他摇了摇头,眼泪掉在了地板上:“我应该早点走的,如果早点走就不会碰到……”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人。”隋唐轻轻抬起他的脸,吻了吻他湿润的眼睛,“我该庆幸自己到得还算及时,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才真的要吓死了……”
“隋唐……”男人的名字在舌尖徘徊,从他的口中念出来是那么的温柔悦耳,带着最深沉的怜惜和爱意。
隋唐忍不住想要去吻眼前的人,可不得不告诉自己,再等等。他现在太狼狈了,一会儿还要去派出所,他要再等等,要在一个浪漫而温情的时机里,才能把心里的话告诉这个一直独自爱着他的男人。
他的内心深处闪动着温柔的情焰,他已经足够确定了。
在看到那群男人要把姚星澜拉进包厢的那一刻,他的惊惶和愤怒都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如果今晚姚星澜出了一点差池,他真的会疯掉的。
在医院里,趁着姚星澜去挂号缴费的时候,隋唐联系了自己公司的律师。律师一听事情经过,第一反应是问对方伤成什么样了,怕他下手太狠,导致对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事情可能就不好办了。不过他告诉律师,就自己听到的,对方一个人被打断一根肋骨,另一个人口腔里缝了五针,应该不是什么太重的伤。
律师这才松了口气告诉他,他算先动手的一方,但对方人多势众,也造成他受伤。至于先前对姚星澜做出的行为是否构成猥亵,还要看具体是什么样的动作、监控拍到多少或者有没有人证。总体来说,他们这种情节属于民事纠纷引发的打架斗殴。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双方都要负责并对造成的伤害作出赔偿。好在由于双方伤势不重,也没有毁坏ktv的设施或者伤及他人造成过于恶劣的影响,情节不算太严重,一般派出所会先进行调解。如果双方调解成功,就不进行治安处罚;如果双方不接受调解,就到法院起诉,两边都会面临行政拘留的可能,依照属地管辖原则,拿着德国护照的隋唐也不例外。
领头的那个小开家里动作也很快,那男人的父母得知此事后,已经连夜从外地赶往派出所了。他们到派出所时,民警表示对方父母愿意承担所有伤者的医疗费用,希望双方能够调解。
当时火气还没消的隋唐本想来个鱼死网破,就算拘留,他也一定要对方担责。
但姚星澜不愿意,坚持要接受调解。隋唐已经为他受伤了,他不想这件事再这么闹下去,让自己的心上人承受更大的代价。
做完笔录后,民警告知隋唐可以明天一早再去。因为对方有两名主要当事人一直处于醉酒状态,正在派出所内采取保护性措施约束,具体调解需要等对方酒醒之后再处理。
“那就先回家去吧。我这一身乱七八糟的,实在受不了。”隋唐叫了辆车,准备回家。
虽然他现在脸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锁骨和衬衫上还有不少。
隋唐是个有点洁癖又很在意形象的人,让他这样在公共场合呆着,他简直浑身不适。
两个人先回到隋唐家里,为避免他伤口沾水,姚星澜先帮他洗了澡。他后背上的淤伤非常严重,青紫了一大片,一做动作就会疼痛。但从浴室出来后,这个人还好心情地去给姚星澜挑内裤。
姚星澜在自责和心疼中,也顾不上跟他生气,随他瞎折腾完了,才穿着他的t恤出去给他倒水,让他吃消炎药。
回到房间后,姚星澜坐在床边,在隋唐的背后垫了好几个软和的枕头,让他靠着舒服些,看着他把药吃下。
“快睡吧,也没几个小时了,起来后还要去派出所。”脸色还是不太好的姚星澜替隋唐掖了掖被子,声音难得非常轻柔,软得跟一团棉花似的。
隋唐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有点睡不着。”
“不累吗?”姚星澜微微皱眉。
“累。但想看看你。”隋唐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摩挲,摸着那明显凸起的骨骼。
姚星澜沉默地坐在床边,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有些嶙峋。那张从来有些冷淡刻薄的脸此时竟看上去无比柔和,铺满了某种不小心溢出的隐秘情绪。隋唐望着他,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手中还微凉的温度和那双有些悲伤的眼睛,足以温柔地撕裂他们之间那道残忍的隔阂。
时间跟静止了一样,卧室里空荡荡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那一点光亮照在几乎一动不动的两个人身上,仿佛在凝神倾听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
隋唐就这么靠着看了会儿,沉声问:“在想什么?”
姚星澜垂着眼,没作声。良久后,睫毛才颤了颤,他轻声问道:“你前面和民警说你是我……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明白,在这种时候,自己不该问。
如果能够冷静下来,他就会知道,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就算在场的不是隋唐,是libera的任何一个人,或者甚至是荒原乐队的某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他,喝止对方的侵害。但隋唐刚才发怒的样子让他的心绪完全混乱了。他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纷纷扬扬浸没了理智的情感,他的情绪疯狂地旋转着,激荡起伏,一切都乱成一团。
在需要克制自己的力量时,他偏偏失去了这种力量。
隋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片刻后才沉声问:“为什么问这个?”
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动。
姚星澜的嘴唇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又迅速合上。
隋唐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永远都给自己留有足够的余地和退路,永远不明确,永远模糊暧昧。他仿若这段关系中的旁观者,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观察着姚星澜的情绪和动作,时不时靠近,时不时又疏离。
姚星澜看不透他,却不由自主去追随他的一举一动,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和一句话而控制不住自己走向对方的脚步。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危险的陷阱,姚星澜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但就是会在不经意的一瞬间踏入其中。他就像一只闻着爱欲的花香而去的蝴蝶,陷入隋唐织捕的情网中,无论如何奋力扇动翅膀,都找不到逃离的方向。
“如果不是真心的,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嗓音干涩地说。
隋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问:“为什么?”
语气不似嘲讽,而像是某种试探。这个人明明心里很清楚,却依旧想扒开姚星澜的外表,把里头那颗心掏出来,看看它究竟是如何为自己跳动的。此时的隋唐不像往常那个什么都不在意的男人,他像是要抓住什么转瞬即逝的东西似的,狡黠而咄咄逼人。
姚星澜承受不住男人试探的眼神,偏过头去,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床脚。深灰色的被单上没有答案,但他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迟迟不肯把目光收回来。
隋唐没有再逼他,而是极为耐心地等。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缓和的两道呼吸声。
寂静之中,感情的洪流激荡在他们的心头,没有一个灵魂能够安静下来。
不知隔了多久,姚星澜才几近微不可闻地开口:“因为我会当真的。”
他感到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纱,但他看不清对面那个模糊的身影究竟是会拯救他的天使还是会杀死他的恶魔。可他等不下去了,他的心已经被夺走,胸腔里满溢着鲜血,倘若他不去拥抱那一个未知的结果,等待他的也将是注定的死亡。
所以他决绝地伸手扯下那层纱,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命运。
隋唐的眼神变了,沉默却又极具侵略性地望向眼前的男人。他伸出没缠着纱布的左手,轻轻抓住姚星澜紧紧攒成拳头的手。
“那你要不要试试看,走进来。”他的嗓音低沉而充满磁性,仿佛一块吸铁石一样吸着姚星澜的听觉,“走到我心里,看看究竟是不是真心。”
姚星澜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眼中泛出明显的波动。
“你什么意思……”他哑着嗓子问。
隋唐的眼皮抬了起来,深沉的眼神中闪动着温柔的光辉。那光的中心聚着姚星澜有些苍白却因情绪而生动起来的脸。
“过去一段时间里,我其实想了很多,我扪心自问,再也做不到只是单纯把你当一个床伴。我对你有了超出肉体欲望的心思,也就是说……我动心了,很想和你谈恋爱。”
姚星澜的手抖动了一下,缓缓张开,被隋唐抓到手里。
隋唐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手,他能够感受到那轻微的颤抖。一个人的心该跳得有多快,那种剧烈的震颤才能穿过神经和血液传递到手上。
“你的感情,我其实知道。”隋唐难得没有再隐晦地和他玩一些语言上的游戏,“大概有一段时间了,是吗?”
“我……我很早,很早就对你……”姚星澜的声音都变了,变得很轻,声线也难以控制地喑哑了几分,好像那么多的叹息都悬在胸中,此刻挣扎着想被释放出来。
隋唐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情:“多早?”
姚星澜局促地移开眼,只是不作声。
“不想告诉我?”隋唐的眼中闪过一丝狭促的笑意,“也没事,人总要对别人隐瞒些什么的,越神秘越有吸引力。”
“我没什么吸引力。”姚星澜垂下眼帘,淡声说,“我的所有都摊开给你看了,那些不好的都……其实你不必因为顾及我的感受,仓促做出决定。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也实在想不出你会动心的理由。”
眼神动了动,隋唐沉沉叹了口气:“我从来不会仓促地做决定。我会这么说,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只是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本来觉得今天搞得这么狼狈,并不适合跟你表白,但既然提到了,我也不想避重就轻地就此放过。”
“之前我其实挺犹豫的,那么久不谈恋爱了,爱这件事对我来说早已变得面目模糊。很多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对一个人好。我会害怕,怕对感情有很多的期待,最后又是一场空,也怕像我这样的人会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所以就算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也拒绝往爱情的方向去想。但在这些时日里,我无法阻止自己不断被你吸引,也无法停止对你的更多渴求,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你想不出我会动心的理由,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毕竟我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算挺坏的吧。不过我不是因为你对我有感情才这么决定的,是我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想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冲动了。你对我来说……非常特别。虽然我没有太多的自信能成为一个足够好的恋人,但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所以……澜澜,我可不可以跟你谈恋爱?”
姚星澜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剧烈的心跳好像在一瞬间爆炸了那样,他什么都听不到了,眼前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银光,飞扬闪烁着璀璨的星星点点。隋唐的话仿佛一颗滚烫的炮弹,击中他摇摇欲坠的感情世界,在他内心汹涌的波涛中沉落,掀起如同暴风雨一般的震撼。无数热流在他体内形成了巨大的波浪,通过他的神经蜿蜒着汇合又碰撞,失去平衡,四处流散。
狂热的爱意在他的思绪里四处发光、颤动、疾驰,驱逐了一直荫蔽在他心头的阴云,划破了久久压抑的黑暗。胸中酸涩又无比幸福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化为炙热的水流,从他的眼眶中溢出。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获得这个男人的感情,他以为他将永远在孤寂的荒漠中流离,直至某一天再也无法坚持,独自从这个世界离去。他可以不痛苦了吗?他可以得到真的爱了吗?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可置信的狂喜过后,是迷惘和害怕。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替他拭去苦涩的眼泪。
“看来我还是晚了……”隋唐的神情看上去有那么些难过。他在姚星澜沉默的眼泪中听到了痛苦的声音,那是数年沉积在这个男人血肉里的伤痕,在他试图拥抱的一瞬间发出的凄厉痛哭。
姚星澜明明对他有感情,却不敢接受他的心意。
他感到有些后悔。过去那几个月里的心照不宣实则是在凌迟一颗爱他的心。
“澜澜,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沉着嗓子,再一次问道。
半晌,姚星澜默然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
这一瞬间,隋唐的心里涌动着滚烫的柔情,他感到有什么深沉逾千斤重的东西砸在他的心头,却不让他产生一丝胸闷或压抑,反而把他的灵魂都填满了。他紧紧拥抱住了那颗一直为他跳动的真心,这股强悍的力量令他沉寂已久的激情重新在脉搏里点燃。
“那我从现在开始,能算是你的男朋友了吗?”他笑着,柔声问。
“嗯。”姚星澜轻轻应了一声。
隋唐的手不老实地搔着姚星澜的手心,又问:“那我可以跟我的男朋友讨要一个吻吗?毕竟我今天也算是为他伤筋动骨了。”
姚星澜淡淡笑了一下,笑意从闪动着微光的眼中,慢慢拂过苍白的面颊,最终绽放在单薄的唇间。他倾身过去,温柔地吻上了隋唐的嘴唇。
隋唐没有动,任由他细细地用舌头舔开自己的唇缝,探入其中。和外表的冷淡生硬不一样,他的唇舌是极软的,滑过隋唐口腔里的每一处,留下了教人欢愉又动容的甜蜜滋味。明明吻过不知道多少次,这个吻却带着那么点生涩和急迫。
浓烈的情愫在隋唐的体内生长、绽放,甜美的香气自灵魂深处升腾,如甘露一样滋养他的五脏六腑。他在这个吻里变得不再是自己,他只是一个爱上了姚星澜的男人。
不顾身上的疼痛,他猛地用力把姚星澜抱进自己怀里。
这个拥抱与以往的都不同,那些赤裸的、热烈的、汗湿的肌肤相触都无法与之比拟。两颗心终于跳动在一起,如同春雨落入泥土,清风拂过天空,阳光拥抱大地,星辰亲吻波浪,它们融入了彼此的灵魂,共同沉入爱情的漩涡之中。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隋唐低声喃喃。
姚星澜贴着他的侧颈,没有说话,只有攀住他肩膀的手收了收。
隋唐感到一阵温热的暖流落进了他的颈窝,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心头甜蜜又酸楚。
“隋唐……”他听到怀里的男人轻轻喊了他一声。
他温柔地回应道:“我在。”
“我们是在一起了吗?”姚星澜的声音还有一些恍惚。
他松开手,轻柔地捧着姚星澜的脸,与那双含泪的眼睛对视着,看到里面满满当当全部装着自己。
“我们在一起了。”他吻了吻姚星澜的眼睛,“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你的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姚星澜哽咽着轻声念道。
“嗯,你的男朋友。”隋唐那张野性的面庞上,是最动人和深情的笑意,“他现在很想吻你。”
不等姚星澜作出反应,他就低头吻了上去。他们就跟怎么都吻不够似的,唇舌不愿与彼此分离,勾缠在一起。此刻的亲吻没有那么多的欲念,而是浓稠的爱意,是不倦的温存,既不想让时间停止,也不想让时间继续。
两人相拥在床上,前半夜的风波令他们都有些身心疲惫,可谁都睡不着。
他们不停地亲吻和抚摸着对方,融化在彼此带来的温度和柔情里。一整夜,直到晨曦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中悄悄钻了进来,在地板上落下一道浅浅的光,他们都还陷在痴缠热吻里,谁都不愿停下。
一大早,整夜没睡的两人顶着大黑眼圈和破皮发红的嘴唇到了派出所。
在调解室里,他们见到了终于酒醒的小富二代和他的父母,还有那一帮子喝酒闹事的狐朋狗友。小开显然是酒醒后被父母骂了个狗血淋头,半边脸在前一晚被姚星澜扇得高高肿起,另外半边被隋唐揍得嘴角青紫,一副又怂又萎靡的样子,畏畏缩缩坐在中年夫妻的身边,大气不敢喘。
隋唐还是一身西装,外头披着薄薄的风衣,虽然眉骨贴着纱布,看上去也有些憔悴,但心情很好,帅气逼人。他大大方方地牵着姚星澜的手进去,坐到了对面。
对方父母是做餐饮生意的,白手起家也不容易,一路打拼到现在才挣了个好生活。偏偏儿子不争气,天天在外面和一帮游手好闲的小开到处厮混,惹是生非,派出所已经进了不止一次了。
隋唐和姚星澜在床上亲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可怜的中年夫妻正在派出所里接受民警严厉的批评,像小学生被老师教育一样低着头连连道歉。
他们到了派出所才知道儿子是骚扰一个男的,对方还是一支小有名气的乐队里的成员,动手的那个是这个男人的老板,以前的乐队很有名气。据儿子的朋友说,这两个人好像是一对,而且都上过综艺节目。
看到对方两名当事人牵着手进来,他们瞬间想到凌晨的时候民警批评他们的话:“你们自己想,那个男的也是有头有脸的,干嘛要动手打你们儿子?啊?你们儿子但凡管好自己的嘴、自己的手,至于挨打吗!喝了点酒,看到一个男孩子白白净净、长得好看,就去动手动脚。都已经被人家男孩子打了一巴掌了还要去动手,人家对象能不生气?”
“万一真把人家男孩子拉到包厢里,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万一人家对象来晚了一点,真出了什么事,你们儿子还能好好蹲在里面醒酒吗?你俩到那时候,就不是来我们派出所,恐怕要直接去医院了!”
隋唐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五官看上去非常凌厉凶悍,眼神也十分不好惹。他往那对中年夫妇面前一坐,纹着独角兽的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活像个黑社会老大。
中年夫妻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们又看向他身边坐着的姚星澜,确实是一个非常白净好看的年轻男人,头发和眼珠都很黑,冷着张脸,侧颈还纹着一串纹身,看上去脾气很差。
两人心里齐齐叹气,这倒霉儿子究竟是有多想不开,要去招惹这样的两个煞神。
民警例行惯例,把了解到的情况和证据概述了一下,然后说明了调解意图和不接受调解的后果,最后询问双方的意见。
小开和他那群朋友纷纷表示愿意接受调解,隋唐没说话,似乎还不肯轻易松口。
姚星澜在他的手上轻轻握了下,朝他看了过去。
对上男朋友那恳切和心疼的眼神,隋唐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是让步了。
“行吧。”他语气不善,“调解可以,但你们要对我男朋友郑重道歉。”
民警一看隋唐这边松口了,立马接话:“道歉是肯定要道歉的,他们对你,呃,姚先生做出的举动本来就是不正确的不文明举动。监控里拍得一清二楚,没什么好抵赖的。”
“是是是,都是我们儿子不对,是我们没教好他。他是酒喝多了没管住自己,不是故意要对姚先生怎么样的。还请二位多见谅啊!”中年男人低声下气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