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军校
“查看未知矿洞的情况时，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评审官眼睛旁细腻的皱纹毫不影响她的美丽，格里高利细细地打量着与他隔着桌子对视的女人，感到岁月给这个人添加的成熟魅力真是让人喜欢。
“嗯……纳米机器人，太空工作车，反正是意识体联盟剩下的东西吧。”格里高利短暂地回忆起那日的情景，他触碰到一只柔软的机器人，它圆形凸起的摄像头像触手一般朝着他们转了过来，一切都是静默无声的。艾利亚斯也放松了警惕，认为这个洞窟里的机器人也是失去供能后关机的潜在库存。
“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机械手臂是怎么被炸毁的吗？”评审官微笑着合上了电脑，两人都知道这个任务对评级影响不大。
“是的，我们在探明洞穴深度和大致的机器人数量后便想离开，进去和出来都未曾遇到什么阻碍，在洞口的时候，一只手掌大小的拟态机器人从岩壁上爬过，我伸手想将它捏碎，它却在我的手掌下静止了下来……”格里高利摸了摸右手，坚硬的触感让他安心。
“然后它就自爆了？你做事可不太严谨啊。”评审官重新打开了电脑，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
格里高利疑惑地挑眉，继续说：“我想那是一种很自然的状态，一只蜘蛛在面对危险时，也会停下来，好锁定来犯，我想如果我继续伸出手，就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那是什么？”评审官停止了敲击，她好奇地前倾着身子，以至于格里高利不小心瞥见她外套内衬里夹着的录音器。
“我觉得那只机器人是有生命的，至少模拟出了正常动物的本能，但是天太黑了，我什么也没看清，”格里高利笑着继续说，“它在岩壁上攀爬的声音让艾利尖叫起来，然后他的叫声又唤醒了成堆的机器人，之后不论那些机器人是什么模样，在靠近我们时都会爆炸。”
“你是说勘探任务的失败主要是因为你的队友吗？那位艾利亚斯·法兰科先生？”评审官苦着脸点击鼠标，在电脑频幕上浏览着什么。
“没有失败啊，我们发现了一个秘密仓库……科研队已经去过那里了吗？”
“是我问你，”评审官彻底地合上了电脑屏幕，她温柔地握着格里高利的手，像一位母亲那样安慰自己的孩子，“你太过依赖机械手臂了，你的很多记录都记载着不必要的冒险，我想这和你的手臂有极大的关联性。”
“我为探测任务做了调查……”
“没必要进去的，你还带着一个队友。”评审官摇了摇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格里高利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站起来离开了，门外三三两两等待着接受评审的同学，他们对格里高利微笑，低声询问考官问了什么。
走出教学楼时，格里高利放松地缓了口气，他看着远远走来的艾利亚斯，本想回宿舍打包行李的心止住了。
那人已然穿上了皇家近卫军的制服，他笑着朝这边招手，格里高利便欣然跟了上去，两人在校园的树荫下并肩漫步，初春的凉风吹拂着头顶的茂密常青树树叶，呼呼的碰撞声是他们无声的对话。
“我没想到公主这么好说话，她和我跳了一支舞便同意了我做她的近卫军。”艾利亚斯摸了摸腰间的激光枪枪柄，它套在一条深红腰带上，被十分轻易地举在那人手里。艾利的无名指抵在枪托上，它的顶端枪口便跳点电流，但随着艾利亚斯松开手，这把武器也放弃了攻击的态势，一如寻常的枪械。格里高利往那短小的武器上瞥了一眼，意识到这是绑定指纹的激光抢后颇为羡慕地笑了笑。
“她问我愿不愿意待在皇宫里，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艾利亚斯停住了脚步，他抓着格里高利的手臂，颇为悲切地问道，“你说这是对的吗？”
格里高利看着那人悲切的眼睛，了悟地点头，他不想讥讽对方更换了效忠的对象，与其无止境地争吵指责，他更希望艾利亚斯高兴起来。
但艾利亚斯却并没有被安慰到，他抓着格里高利血肉做成的左手手臂，收敛了悲切的神情，继续说道，“我很兴奋，口不择言地向她提起了你，公主陛下笑了笑，说‘让他也来吧，我喜欢看着你们这些年轻的面孔’，于是我就向你招手了。”
“但是我让你失望了？”
“但是你让她失望了，”艾利亚斯远眺着实验楼，脚步更快地走了起来，“你与太子陛下跳交际舞，住在他的宫殿里，这不是很合适的举动。”
他们走过马路，走过校门，在露天广场边停留，少人的石子路上，艾利亚斯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公主殿下并没有那么好相与的，她不许你做皇储陛下的近卫官，所以你不可能拿到a等级的评级。”
“……好吧。”格里高利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一晚住在皇宫的经历让他惬意非常，但他对皇室的态度还是不曾有丝毫改变。两位至高贵族的作为更是加深了他的观点。
“我们要分开了，”艾利亚斯急切地抓着格里高利的侧脸，两人在校长雕像旁四目相对，“你不觉得惋惜吗？”
格里高利想到了评审官欲言又止的态度，忽然意识到艾利亚斯或许就是替公主陛下实现她“不许皇储得到近卫官”命令的人，便有些沮丧地推开了他的手。
“我相信你和皇储陛下那一日什么都没做。”艾利亚斯的声音传来，格里高利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穿着新制服的人并没有再跟着他了。
格里高利在得到一个c级的外出任务评分后，又发现自己从前的几个a级任务神不知鬼不觉地发生了变化，最后在一个明媚的清晨，得到了最终确定的b级毕业生评级资格证。他将文件放进书包，转头便想离开。
“等等，”分发资格证的尉官将军帽取下来放在桌上，他前倾着身子从摆放着杂乱文书的桌子上翻找着什么，格里高利呆站了一会儿，得到了一张迎新派对的邀请信。
“你要是无事的话，可以去玩玩。”尉官抬头看了看，让他不要挡道。
格里高利往左边移开了一些，身后几个已经拿到军装的青年军官走进了办公室，他们兴致勃勃地计划着什么，他看着那里几个漂亮的男人，看他们迷人的脸庞和被军装包裹起来的高挑身材，这几日沉闷的心忽地活络起来，他笑着转了个身，甩了甩邀请函，离开了办公室。
“国防、外交两个方面，”格里高利伸出手，在那人面前比划了两下，“要么做星球陆军将领，要么开飞船打外星人……战争刚结束，几百颗宜居星球在重建，还是做陆军好，就业岗位多嘛。”
格里高利靠在桌台边，被刚刚喝下的白酒辣得流下了眼泪。
“你选了什么？”蓝眼睛的男孩比他谨慎地抿了一口侍从端来的酒水，平静地将酒杯放在一边。
“我从明年年初开始，就是一位光荣的远征军少尉了！”格里高利笑着站直了，他歪着脖子看远处舞台上跳舞的女人，她旋转起来的身影分裂成了好几个，杂糅在闪耀的舞台灯光里。他感到自己有些醉了。
“你说过只有a级毕业生才能做尉官。”金发的男孩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说话，格里高利不记得艾利亚斯这么多嘴，他疑惑又疲惫地揉了揉脑袋，沉闷地回答着：“因为远征军需要尽可能远地探索银河系，谁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这和军衔有什么关系？”不知名的男孩拍开他伸过去的手，被冷铁的硬度惊得从椅子上坐起来。
“好了好了，你应该知道我想做什么吧，”格里高利握着学弟的手，将那人温热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为那枚来之不易的勋章添加些热量，“你可以向同学吹嘘自己睡过一个拥有勇士勋章的毕业生，嗯……鲁比·林德曼。”
“是安德斯·林德曼。”男孩撑着格里高利醉醺醺的身体，皱着脸从座椅上站起来，他抓着一块湿巾给学长擦脸，尚没有被权势占据注意力的双眼里只有对成人世界肉欲的胡乱遐想。
他用自己磨练了一个暑假的结实肌肉将格里高利扛起来，小跑着离开了宴会。安德斯下定决心要在自己的宿舍里打炮，这样的话，暂时和他分在一个楼层的来自木卫二的新生都会知道他远超一般人的强大魅力。
他胡乱地设想着未来，觉得必须将这人拥有勇士勋章的事大肆宣扬一番，这样所有符合他幻想的男男女女就会知道去哪里找一个能征服勇士的床伴了。
傍晚时分，格里高利腰酸背痛地走出校门，与生活、学习了五年的母校告别时，路过几个身穿皇家禁卫军制服的人，他们或男或女，满面红光地低语浅笑。格里高利想，那些大概是新配给皇储的近卫。
太空探索时代，大部分的宗教都已化作可笑的童话故事，人们见证了星空的灿烂，便不再沉迷于相信虚无缥缈的神明和因果报应。
“皇帝陛下长乐未央！”格里高利来到远征军战舰上的第二天，转头便看见同室而居的舍友跪在地上祈祷的模样。他模模糊糊地坐起身，看着那人虔诚的神情和隆重的跪拜礼仪，便知道这人全无装模做样的意图。
“愿皇帝陛下岁岁平安，皇储得以继承大统，合成妖怪终将拜倒在圣明君主的统治下。”麦文双手合十，仰头对着舱室天花板呢喃自语。
格里高利无语地撑着手看了一会儿，转身坐起来穿衣。比起听人赞颂那些红发恶魔的功绩，去巡视一下远征舰队配备的最新军工设备更有些意义。
随着人类与合成人战争的结束，一大批星域和星球等待被殖民、被改造，格里高利所在的舰队便是这一系列改造开始的前头部队。他们将一路前进，跨过战场，越过占领区，通过停战协定要求开放的意识体联盟国家疆域和它们一直有意阻拦的境外星域，直到无可再进。
格里高利逡巡在一片花花绿绿的指挥室里，看着忙碌的科研官们调试各种设备。他的使命不在这里，而在甲板的千万艘军舰上，太空海盗、叛军、合成人残余、失控机器人都是他和数万来自各星域的新任军官的职责。他们将遵守王国的法律，做皇室开疆扩土、保卫人民的急先锋。
“少尉先生，你不在生活舱里休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格里高利闻声望去，一个穿着连体白色制服的三级科研官在他身后站定，男人金发碧眼，神情淡漠，腰细身长，正是他最喜欢的款式。
格里高利对此笑脸相迎，他摘下军帽，向男人微微鞠躬，“我来看看我们才学渊博的科研官同志们辛勤付出的壮观场面。”
“吼，我以为军官从来都看不起我们呢，看来你很与众不同。”科研官亲切地伸出手，按在格里高利的手臂上，他深蓝的袖箍映衬出男人健壮的体格。
科研官加漂亮的五官加健壮的身材，格里高利深深地挑了挑眉，他的人生真是充满了乐趣。
“你觉得我们会登陆一颗特定的星球吗？”格里高利凭着两人交织在一起的手臂，轻轻靠近了一步，他说了那次毕业任务的星球方位，盯着科研官唇瓣弯曲的弧度。他比自己矮一点，又是个可贵又可爱的特质。
科研官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的目光在格里高利的脸上打转，最后笑了笑，抬手看着腕脑弹出的虚拟显示屏，无言地退后了两步。
格里高利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兴致阑珊地转身离开。走过控制台，从电梯升到机舱，在那里逡巡良久，格里甚至试了几架从未见过的小型飞船，这才在ai助手的催促下起身返回舱室。
格里高利解开衬衫的上两颗纽扣，涂层和清洁剂的酸味覆盖他全身，让他又热又闷。洗漱后的清爽和疲惫充斥着他的全身，在舰队进入旧战场和新疆域后，这些事便是他的家常便饭了，他疲惫地躺倒在单人床上，听室友吟唱皇室贵族的丰功伟绩。
“哦，伟大普里斯家族的后裔，神圣事业的接班人！正是有着这样至纯至高的血脉的领导，人类才能摆脱苦难和疾病的侵扰，存活至今。”麦文虔诚地跪拜在饮水机旁，向着舱室天花板呢喃。
“苏亚雷斯少尉，你为皇室守忠吗？”格里高利侧卧着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打断了他的祈祷。那人转过身来，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
“你知道的，有什么比亲自侍奉皇室更忠诚的呢？历任皇帝陛下都有宠幸娈童的传言，是吧，也许你可以自荐枕席。”格里高利半笑半怒地说着，金属的手臂闪着尖锐的幽光。
麦文听了却不恼怒，他甚至未曾将手放下来，“我能做皇室的情人就好了，大元帅就是皇帝陛下承认的情人……即便只谈明面上的报酬，皇宫年金也是实打实的，不论从哪一面说，这都是不亏本的买卖。”
“那你的信仰可就不虔诚了。”格里高利仰卧在床上，鄙夷地叹道，他开始考虑进入冷冻休眠舱度过没有任务的时光了。
“皇室的金币只会让我更虔诚。”
此时舱门打开，两人便都闭嘴了。格里高利穿衣站起，看见今日见过的那个科研官走进来，笑着对他们两说话，“奎特·伊布拉音，三级科研官向您问好。根据你们的表现，显然待在生活舱里等敌人出现是对两位旺盛生命力的浪费。萨巴少尉向我提的星球刚好是舰队将要探索的任务点之一，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作为卫兵和科研官们一同前去。”
“好啊。”格里高利扎着领带和奎特对视，那金发的科研官便避如蛇蝎地侧过头询问另一位军官的意见。
格里高利失望地摇摇头，他上前一步，阻止了即将因为被打断祈祷而口吐狂言的麦文。他抓着对方的肩膀，嬉笑着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我们会去的，请把任务详情发送到我们的军号下。”
“我不要和你一起做任务！这完全是没有回报的苦力！我登上这艘飞船已经够不幸的了，没想到你更是灾难！”科研官走后，麦文气急败坏地朝着格里高利的胸口打了一拳，两人缠斗了一会儿，最终以军官亮出他闪耀的机械手臂告终。麦文如同所有的军校学员一样喜欢这只坚硬、不朽的手臂，他本就慕强的心更是被铁拳征服了。
“别说没成就啊，我们的科研官们都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一批人，他们的价值远甚于一切虚无缥缈的权贵！”格里高利笑着松开了对对方的桎梏，高高在上地显摆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观点。
“你错了，独裁者就是这个国家的神，不论你愿不愿意，都得承认并且服从这一点，”麦文接过格里高利卸下的手臂，低头端详时仍在啧啧称奇，“也许你还没遇见，但总有一天，你得像个没钱又饿了几天的妓女一样，欣喜地张开大腿迎接从天而降的金钱，直到被人玩到腹部隆起、满脸泪痕地走上大街，人人都会知道你是个刚被人玩过的烂货。”
格里高利被这直白的羞辱惊到了，他愕然打量着坐在床边的男人，不知他为什么出此暴论。
麦文并没有做更多的解释，他将做成前臂的冷铁送回去，先一步出了门。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位少尉军官便与数十个科研官乘着小型飞船飞出星舰，踏上了登陆星球的任务。
“少尉，我们出舱任务会有风险吗？”
格里高利转头看着提问的科研官，心绪却全然不在这里，他敷衍地摇了摇头，毫无形象地瘫在座椅上。在那之后，他的眼神便在这些穿着连体紧身衣的科研官身上流连，猜想这些人是否靠着每日奔走、疾行和禁食练就了这样修长、纤细的体格。
“少尉，如果没有问题，你要代替我们进去矿洞里提取样本吗？”一位梳着两条辫子的可爱科研官叉腰向着他皱眉，格里高利如果不是一个十足的基佬，定然会对面前的景象欣喜若狂。
“愿意效劳。”格里高利从座椅上站起来，对几个没什么好脸色的科研官谦卑地鞠躬。他们进入这颗星球已然过去数十日了，格里对麦文的每日祈祷深感厌恶。他若不是饥饿和困倦，都会跑到控制室里观赏飞船中这些让他颇感兴趣的智慧精灵。科研官们不大能明白他对他们的偏爱和两位随行少尉军官水火不容的状态，对格里的到来总是横眉冷对。
这颗星球有大气层、有地表水，只要清理干净合成人残存的威胁，这里便可以是一个殖民基地非常完备的安放点。
“愿皇帝陛下与我们同在。”麦文一边穿着隔离服，一边向天祈祷。即便格里高利愿意独自前往，但两人一组的勘探传统不可动摇。于是，两位少尉还是摈弃了诸多偏见，携手走出机舱。在他们之前，早有两辆太空车提前出发。
“太空车会搜集矿洞中探明的十一种机器人样本，你们着重注意未被勘明的机器，带回来或者拍照都行。”隔离服的头盔中，科研官们还在不知疲惫地重复着嘱咐。
“当然。”格里高利笑着回答，并快步跟上了前者，他们无言地走至矿洞前，笨重的防护服让两人疲惫不堪。
“为什么科考船不能停靠得近一些？”麦文哀叹了一声。
“科研船理论上应该和观测点有至少两公里的距离，以便……”
“以便船上的人可以随时脱身，将我们抛弃在荒无人烟的破烂星球上。”麦文兴致不高，他看着已经消失在矿洞中的太空车，咬牙切齿道。
“毫无依据的诽谤啊，麦文，从来没有科研官放弃舱外人员的消息啊。”
“那是因为罪恶都被粉饰过了。”麦文的右手臂环上发出闪亮的黄色警告光，意味着探测器检测到了陌生的机器组合。格里高利用探测器扫视一番，惊讶地发现了一只悬挂在岩壁上的类蜘蛛机器人。
“哦，或许就是我报告过的那只！”
“那就不会是陌生机器组合了，早该被优先进入矿洞的太空车搜集，”麦文冷着脸说着，伸手想要将那东西收起来。他转头看了格里高利一眼，又收回了手，“你有机械臂，你来取。”
说着，他后退了两步，为格里高利让出一条路。
“少尉们，我们有认真地在看你们的任务监控，”科研官的声音从头盔耳机中传来，“你们想要一个言辞激烈的投诉吗？”
格里高利叹了口气，大步走上前去，他探手伸到那只躯干凸出的生物面前，熟悉的危机感让他踌躇了片刻，但最终，少尉还是伸手碰到了机器。
一切都很快地消融了，橘黄的防护服连同他的金属右臂都泛起白烟，那只机械生物的口器咬住了接近的手臂，在掉进收纳袋之前可怕地鸣叫着。
“发生了什么？”
“快解开那只手臂！”
格里高利闻言本能地挣脱了机械臂的连接，那块冷铁传出的神经疼痛还未断开，顷刻间已经被腐蚀殆尽。
收纳袋里的生物还在四处攻击，两人尽可能快地将东西打包好，扔进另一个收纳袋中。
“嗯……先撤退吧，我们看看情况。”科研官的声音传来，两人便忙不迭地转身离开，身后黝黑的洞窟里，太空车的链接已经被截断。熟悉的爆炸、轰鸣和火光传出，格里高利仿佛又回到了毕业前的考察任务中去了。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采矿车里杂乱、喧闹的车载音响歌曲，长久以来压抑的苦闷情绪便涌了上来。艾利亚斯已经抛弃他侍奉皇室的现实不可避免地一遍遍在他脑海里上演，他便不再畏惧手中的口袋里是否装着即将摆脱束缚的大杀器，快步跑了起来，粗喘着奔向科研船，舱门已经打开，金发碧眼的男人站在那里等他。
麦文在科研官的示意下，将手中的储物袋扔进那人身边的银色箱子里。那只六爪的金属物体滞空时短暂地在空气中停留了片刻，便将一抹深紫的毒液喷射出来，打在关闭的舱门上，舱门很快便激烈地沸腾了，顺着二层隔离门的关闭，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哎，矿山爆炸了。”舱门打开，一个科研官拿着平板走过来，她轻声的话语宣告了此次任务彻底的失败。
格里高利粗重地喘着气，他将防护服脱下后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头晕目眩：强行断开连接的手臂断口正噗噗往外冒血，他的半个身子都泡在汗水和血浆里了。他看见后松了口气，若非如此，艾利亚斯在他心头的分量便也太重了。
“皇帝陛下保佑我们平安。”麦文一边为他急救，一边对着头顶低语。
在格里高利眼中，麦文和其他人的模样逐渐模糊不清，他的脑海里回荡着采矿车上的车载歌谣，艾利亚斯对他说：“其实你没多在乎。”